田鸿杰很生气,非常生气,超级至尊宇宙无敌生气。
自从下午收到那人不告而别的短信,到队友那里求安慰却捧得一鼻子灰,他就气得揪住跳跳虎玩偶的耳朵在床上滚来滚去。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田鸿杰的脑子里越来越乱,只能通过掐自己人中才勉强冷静下来。
俗话说,唢呐一响,不是大喜便是大悲。此刻他真的很想请强哥过来为胡宇桐吹一段唢呐,要么祝他与任胤蓬百年好合,要么恭喜他狗带。
于是田鸿杰一骨碌爬起,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打开电视找到一部看过无数次的动作片,讲的是某位在婚礼上遭到暗杀的新娘回来复仇的故事,满屏血浆迸溅、肢体横飞,看着看着他便进入了梦乡,一手握着啃了一半的苹果,一手握着刨皮刀。
残阳如血,黄沙似雾,美国乡村公路边上的一所小教堂。
田鸿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跟个二流子似的靠在门廊下的柱旁拿把笛子装模作样地吹。寒风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啊不,胡同叛逆伤透我心。
果然不出三秒,胡宇桐出现在他面前,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十分自然地问道:
“你见过蓬蓬了吗?”
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简直欠揍而不自知。
“那儿呢!”田鸿杰翻了个白眼,用下巴为他指路,只见任胤蓬小朋友正站在教堂中央被众人簇拥,又是补妆又是整理领结,满脸的不知所措,接触到二人的目光,立马像看到救星似的,一边兴奋地挥手一边朝他们走来。
“小熊,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真是太好了!自比赛结束后,这是咱仨第一次聚到一起,你说是不是啊,老胡?”
胡宇桐点点头,宠溺地望着他。
随后田鸿杰的手就被任胤蓬拽着走向宾客席,中途挣了几次都没挣开。走着走着,这名“金刚芭比”还露出不胜娇羞的神情,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那个......老胡和我还要彩排,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们马上过来陪你。”
说完便被神父叫走了。
“好的,没问题!”
田鸿杰爽快地答道,见他这个反应,胡宇桐明显松了口气,看了眼任胤蓬走的方向,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
“小熊,我只是想......”
“你不欠我什么,如果你爱他,就去站在他身边吧!”
田鸿杰冲其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真要感谢那段活在摄像机下的选秀时光,因为导演的安排,加上节目组强行安插的人设,这副躯壳对外有很多不同身份,因此,什么时候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是除唱歌之外,他目前为止最擅长做的事情。
而现在,田鸿杰正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名不打扰、不冷血、不黏糊的中国好前任,想必这也是胡宇桐最希望看到的。于是他俩一个敢演一个敢信,见田鸿杰这边表现得这么通情达理,胡宇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做不成夫夫咱们还是兄弟!
只见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得,这份情兄弟心领了,改天请你吃饭!”
接着走到神父身边,握起任胤蓬的手商量婚礼流程。
与此同时,田鸿杰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过头使了个眼色,门外恭候多时的杀手团大跨步走了进来,机关枪“嗒嗒嗒”地一通扫射,整个教堂瞬间被夷为平地,尖叫声不绝于耳。
单方面的屠杀过后,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胡宇桐整个人躺在血泊中,他还没死,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田鸿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俯身用手帕为其擦拭血迹,动作温柔得宛若亲吻。随后掏出手枪一颗一颗地往里面装弹,不待其说出最后一句话,便对着他的脑门一枪爆头,血和脑浆流了一地,那人黑亮的眸子兀自惊异地睁着,仿佛在质问着为什么。
背景外慵懒的女声响起,微澜起伏之间无尽苍凉:
“Bang bang, he shot me down,
砰砰 他打中了我,
Bang bang, I hit the ground,
砰砰 我应声倒地,
Bang bang, that awful sound,
砰砰 可怕的枪声,
Bang bang, my baby shot me down,
砰砰 我的爱人朝我开抢,
......”
深夜,医院走廊,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伴随诙谐的口哨声登场。作为一名戴独目眼罩的男医生,田鸿杰发现蒙上一只眼睛后并不影响他的视力,反而能够更加细致地观察病床上胡宇桐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
指尖缓缓划过那人的睫毛、嘴唇、喉结。
摸到那人青筋虬结的手臂——鼓手的手臂时,田鸿杰禁不住后怕,万一日后他的头盖骨被这双敲烂过无数张鼓皮的手一把碾碎,那可怎么办?
此人不能留。田鸿杰下定决心,及时制止了自己一路向下游走的手。
接着仪式感满满地戴好手套、披上大褂,托着毒针和托盘。面对昏迷状态的胡宇桐,紧闭双眼,呼吸似有似无,他丝毫没有心软,将眼镜蛇的毒液注入针管,准备往那人的吊瓶里加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
“在他还活着、还可以跟我们斗的时候,我们可以杀他;但是,我们不应在他昏迷的时候,像贼一样去杀他。”
诚然这是个好时机,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并非他理想中前男友的死法。更何况应该做贼心虚不是他而是胡宇桐。是那人摔门而出,丢下自己跑到苏州追逐白月光的,这才是电视剧里十恶不赦的反派,还是洗不白的那种。于是田鸿杰打算暂时放胡宇桐一马,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动手。
而梦里的时间是现实的六到二十倍,很快,他便等到了。
脚踏木屐,身背武士刀,在大帮随从的簇拥下昂然步入酒店。期间田鸿杰分心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愧是Boss战,气运联盟的人都到齐了:
有日本水手服打扮的小李、身着黑色旗袍嚼口香糖的翻译赵珂,黑色面具遮了一半脸、凭身高勉强认出的打手——马哲。
老板与老板娘在前面带路,将他们一路迎向最好的厢房,台下衣着暴露的女艺人正在演奏摇滚乐曲,田鸿杰也跟着摇头晃脑,直到胡宇桐出现在楼下。
对方一身李小龙经典装扮,眼神凌厉直指田鸿杰的项上人头。对此田鸿杰轻蔑一笑,示意小弟们下去打一波,自己隔着屏风欣赏3D打斗场面和全景环绕音效顺便嗑瓜子。
从楼上冲下来一群打手,穿得乌漆嘛黑的也分不清谁是谁。刀光剑影下,胡宇桐像玩水果忍者似的不断挥舞手中的武士刀,时不时还会一刀捅进好几个人的心脏,看得田鸿杰忍不住咽口水。
想吃烤串了。
眼前要么是被砍下的孤零零的胳膊大腿,要么是像开香槟似的水柱冲天的喷血,一池清水化作煮开的红酒,目睹小李被自己的血滴子反弹回来砸中后脑、脸蛋着地的惨样,赵珂沦为断臂维纳斯在地板疯狂扭动,而马哲跌进水池溅起两米高的水花,田鸿杰摇了摇头,害,最后还是要本老大亲自出马。
于是他缓缓下楼,目不斜视,冲满身浴血的胡宇桐勾勾手指头,对方便跟在他后面往外走,别说,还挺乖。
比现实中的胡宇桐不知要乖到哪里去了,突然有点不想杀他了。田鸿杰开始考虑将对方拉过来扩充后宫的事,这时脑海中闪现出那位将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新郎,还有任胤蓬——万恶之源,一见到自己,他便挽着胡宇桐的手,小鸟依人地说:
“......你说是不是啊,老胡?”
“呕~”
想到这,他几乎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果然胡宇桐这厮还是不能留。
不同于厅内的哀鸿遍野,后院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池塘、松柏、凉亭、假山应有尽有。田鸿杰刻意空出一段距离供他俩发挥,接着脱下木屐,微微欠身以示恭敬,甭管结果如何,仪式什么的还是要做足的,哪怕对方是个渣男,他想。
此刻适时响起明快的拍手节奏,仿佛现场有不少人正在观看这场对决,为他俩加油助威。只见胡宇桐扎好马步,示意对手拔剑,而田鸿杰左手握鞘,右手拿刀,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天地间雪花纷纷扬扬,只余刀剑相击的清脆响声。二人的实力不分伯仲,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变得凌乱不堪。几个回合下来,田鸿杰扔掉鞘,改用双手握刀,在空中耍了几个漂亮的假动作用以迷惑对方,并趁人不意在其后背狠狠划了一道。
眼看胡宇桐瘫倒在地,田鸿杰勾起嘴角,嘲讽道:
“这么弱鸡,你可是胡宇桐诶!”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吵架!”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这句话似乎刺激到对方的某根神经,只见他勉力爬起,一把锋利的眼刀投过来,似是在说: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
无用的、麻烦的、聒噪的、不受控的永动机怪物。
这让田鸿杰想起每次他兴高采烈地跟胡宇桐分享自己的见闻,对方却只顾“嗯嗯啊啊”地敷衍两下,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或者当他刚吃完早餐准备上学,扑到那人身上噘着嘴求一个早安吻,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推开,让他到卫生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嘴角的牛奶渍,多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胡宇桐将工具箱摊在一边修修补补,而田鸿杰正准备过来帮忙,那人便连连摆手,跟驱赶苍蝇似的,“该干嘛干嘛去,别捣乱!”;
而如果他尝试着自己动手被那人发现,他便会说:“不会搞就不要搞了,整天乱动我的东西!”;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队里,胡宇桐都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田鸿杰的音准不算好,他们便请了专门的声乐老师来教他。有时候胡宇桐也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找调,可惜平静的时光很快便被打破,他俩最后总会为了某一句应该怎么唱吵得不可开交,胡宇桐指出他跑调了,而田鸿杰坚持声乐老师就是这么教的,于是谁也不让谁,直接导致杜鲁门主义的出台,拉开美苏冷战的序幕。
想着想着,一股恶气袭上心头,田鸿杰开始自乱阵脚,口里喊着:“你才是小屁孩你全家都是小屁孩!”朝胡宇桐的方向乱砍一气,稍有不慎便被对方逮着机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只感到膝盖一凉,随后愣在原地,血滴滴答答地洒在地上,如同点点腊梅自雪地怒放。
不痛,但是足够羞辱。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井水流淌的声音不绝于耳。
过了好一会儿,田鸿杰才露出沉痛的表情:
“对于刚才讥讽你,我只想说......”
闻言,对面神色微动,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良心发现的话来,谁知那人却突然做了个鬼脸:
“对不起我下次还敢!”
接着虚晃一枪,吓得对方连连后退。
这下胡宇桐也被激怒了,“有本事就和我正面刚,别耍花样!”
比赛继续,隔着篱笆,胡宇桐举刀向其脑门砍去,而田鸿杰凭借未卜先知的能力低头闪避,接着一把捅进对方的心脏,那人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而田鸿杰还嫌不过瘾,切菜似的又用手背在刀刃上拍了两下。
武士刀一经拔出,连皮带肉,鲜血四溅,胡宇桐向前倒去,额头重重地砸在雪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这下他真的死了。
见状,田鸿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鞘,伴随其收刀的动作,肩头的积雪簌簌抖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就这样,第二天,田鸿杰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排练室,队友们全都凑过来观赏珍稀动物——大熊猫,七嘴八舌地问:
“你昨晚干啥了?”
而我们的主人公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道:
“杀死胡宇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