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睡了那样长一个下午觉,是躺在小姑娘边上。
往常他休息,殿里总要点安神香,在她这里却不敢点,生怕枕边人真的一睡不醒。
于是反反复复总也睡不着,睡着也是一场接一场的噩梦。
小姑娘倒是睡得香,翻个身胳膊腿全挂到他身上来,嘴里还叨叨着:“韩烁……”
“我在。”他侧过身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便满意地动动身子,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他肩颈处,又嘟囔了一声,“韩烁……”
“我在。”
“韩烁……”
他不厌其烦,“我在。”
她睡着也还爱说梦话,像从前在月璃府上一样。只是怎么偏偏这十几年来,吝啬舍给他一句。
汪顺来敲门,在殿外还喊了两声主君。她没醒。
韩烁索性也装没听见
汪顺便每两刻来敲一次门。但也没敢推门进来。他觉得没把白芨立马召回来真是明智之举。
一直到日头落了。小姑娘才悠悠醒转来,瞧见自己的睡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头埋得更深。然后便听见外头闷闷的敲门声,大概是敲门的人把手敲肿了?
“主君。”汪顺又在外头轻轻唤了一声。
“好像喊你呢?”
“不急。”他揉揉姑娘的后脑勺,那秀发里藏着一条横亘的伤疤,也留在他心腑上,是他这十几年来不得安眠的罪魁祸首,他却只能极尽温柔待它,“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你一直没睡吗?”
“睡了。”
“睁着眼睡的?”小姑娘揶揄他。
“是,睁着眼睡的。” 人有时梦做的多了,在现实里也总疑心是梦。闭着眼睛是没法睡的,闭着眼睛,总害怕是梦,会下意识强迫自己睁开眼,反复确认,不得安宁。这话他不舍得对陈芊芊说。只是笑着承接她的调侃。但陈芊芊都知道。
她知道韩烁常常半夜惊醒,也知道他现在还背着自己偷偷用着药。她宫里的下人事无巨细、有求必应,只偏偏焚香一事慎之又慎,她曾经问过一次,那个胆小又听话的小宫女珠儿嗫喏了半天,才道:“主君要生气的。”
陈芊芊伸出手回拥他,她想给他个定心丸,给他一个道姆·柯布的陀螺,“我们要个孩子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要不要,不要我跟别人要了。”
他搁在她腰间的手瞬间带了力,佯作愠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在韩烁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摆出个从前惯常用来讨好韩烁的笑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复而又皱皱眉,“你别总听那个陈什么的,什么云游神医,我瞧着就是个江湖骗子。”
陈兴在自己房里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要是说我要静养一辈子,你就当一辈子和尚?”小姑娘说起话来不着四六,“你愿意当一辈子和尚,我可不愿意当一辈子尼姑。”
汪顺又来敲了两下门。陈芊芊便将韩烁一推,
“去吧去吧,门都要给他敲破了。”
汪顺见主君出来,面色不大好,颇忐忑地准备将先前来传的话依次再捋一遍,“主君……”
“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您在里头一下午不吱声?
“以后这种不甚要紧的事,不必一一来传。”
得嘞,还是我的不是了。汪顺躬了躬身,“还有一事,奴才也不知道要不要紧,还请主君定夺。”
“说吧。”
“主君和夫人,用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