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拾壹】

魏无羡和蓝忘机来到蓝曦臣房中查看时，却先看到了默然坐在床前的金光瑶。他用细瘦的手指摩挲着蓝曦臣苍白的脸颊，尽管仍然脸色不好，但金光瑶明显已在逐渐恢复了。听到声音，他缓缓起身。

“蓝仙督，魏公子。”

“好久不见啊，敛芳尊。”魏无羡总觉得，一见到金光瑶的脸，就难免想起了观音庙那一夜，心下就生出些敌意。不由得嘲笑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些“世家病”？

“敛芳尊不必叫了，我现在不过半人半鬼，魏公子若一定要唤，不妨，就......唤我孟瑶罢。”

“孟公子，兄长此番为你折损自身，请你一定好好待他。”蓝忘机冷冷说道，说罢便长袖一挥，转身出去了。

金光瑶似乎知道蓝忘机会出去一般，很自然地便转向魏无羡：“魏公子，此次还要多谢你。”

“免了，我基本没帮上什么忙。你还是好好谢谢你二哥和晓道长吧。”

“魏公子，孟瑶会好生照顾蓝宗主，直到他醒来。他醒了时，恕孟瑶......便离开。”实在难得一见，从容淡定的敛芳尊，此刻竟一边绞着衣袖，吞吞吐吐。

魏无羡一听，气得险些要横起陈情了，但他沉了一口气，心知金光瑶定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苦衷，便转了身，没有作声。

“魏公子，孟瑶一介千古罪人，此番重活于世，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多有殃及。二哥待我甚厚，孟瑶......不希望二哥受到牵连。二哥近些年来为了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本是君子皎如月，为什么不再回到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呢？”

“可是......”魏无羡想要坦白，想要告诉金光瑶蓝曦臣对他的感情是哪一种，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句：“敛芳尊，你是否，还在意着六年前的朔月穿心？”

魏无羡的声音在空旷的客栈里显得莫名清冷，全然没有平时佩环脆响般的灵动，轻轻地，震动了金光瑶的耳膜，也震动了蓝曦臣的耳膜。金光瑶残然而笑，笑得像日暮时的残阳如血。不禁让人想起六年前他一身染了血色的金星雪浪袍站在观音庙前的石阶上，右手执恨生，侧身向众人，恨生的剑锋，拇指的骨节，微斜的眼中映着火光的眼神，三点一线，是那种专属于他的凄美。明明霸道得令人却步，却有种绝望的柔和。

“也许吧。人做什么事情，不总是需要个理由吗？”

魏无羡听得一愣，接着心下一片悲凉，悲凉中有些疼痛，丝状的，在心脏血肉之中生长开来，一时间启不了唇。

“我去煎药。”

满屋是扑鼻的药味，再闻不见那人浑身的檀香。金光瑶换了一身白衣，胸前缀了一点兰花，将蓝曦臣托起靠在肩头，冰裂纹的青瓷药碗，和那人有些许相似。略厚的勺边，轻轻嵌进苍白的薄唇，药汤是檀木的颜色，苦涩地流入病弱的身。端药的手是那么稳，好像真的并无任何波澜，对怀中人一颗心没有丝毫察觉和在意。然而，眼神里还是一抹心疼，额前发丝也没遮住若隐若现的泪意。世上之药情最苦，可惜泽芜甘伤身；世上之情爱最重，奈何敛芳徒恨生。

门外，沐洋看到这一幕，自觉不该去打扰，就回身准备去找魏无羡要糖葫芦吃，却撞到了晓星尘。准确地说，是从晓星尘身体里穿了过去，不由惊叫出声。

“小道友勿怪，我是灵体。”

“不许叫我小道友！”沐洋立即抬头瞪向晓星尘，奈何对方双眼蒙着一条白绫，压根连眼睛都瞪不上，自己却一时被那轻弯的嘴角唤起了什么，恍若从前。

那时他执剑，回头笑道：“子琛。” 也许一眼万年。

傲雪凌霜……宋子琛。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哎呀，想不起来了，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