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池晓没能得到回应，她疑惑地将耳朵贴近木门，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池晓只好打开书包在里面翻找钥匙，好歹是找到了。她打开锁推门进屋，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池晓回身关上门，她在鞋柜里没能找到拖鞋。眼前摆放的都是自己熟悉的物件，但上面落了一层灰，告示着来人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池晓抿紧了唇，执意打量着屋内，似乎认定自己的外公外婆下一秒就会从厨房或者卧室推门出来，亲切地喊着她晓晓，招呼她吃饭。

池晓安静地站在前厅，半晌抬起手臂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角。就在这时，卧室里有动静响起，池晓的眼睛倏然亮起。

“外婆？”池晓喊着，快步走到卧室前推开门，然而她失望地发现里面还是没人，只有一只年幼的蝴蝶犬趴在床上，爪子挠脖子挠的正欢。狗子见池晓盯着它，停下了挠痒的动作。下一秒开口说话了，

“看什么，连自己的狗都不认识了？”

池晓的表情有一瞬间愕然，她发现这狗子的声音有点耳熟。她收回所有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薅狗。见狗子开始沉迷于被抚摸后，小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它的后颈肉。狗子僵住了，圆溜溜的眼睛水润润地注视着池晓，仿佛在说“狗子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狗子”。

“第一，我初中时可没养狗。”池晓这一刻才表现得像自己的曾经的二十七岁，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畏缩地趴着的蝴蝶犬，声音里仿佛结满了冰渣子，“第二，狗不会说人话。”她说着，强硬地把狗子抱起来禁锢在自己的双臂里，站起身从房内找到外婆曾经裁布时留下的边缘料，二话不说给狗子套上了简陋的临时狗绳。

“第三，遛狗拴链，人人有责。”

“咱们有话好好说。”狗子哭唧唧地拿软趴趴的爪子拍打着池晓的手臂，仿佛被临时狗绳圈住的不是自己的脖子，而是自己的命运。

“我们当然要好好说。”池晓意味深长地说，她用一种格外危险的眼神打量着狗子，“毕竟不好好说，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度糟糕。我要是心情变得极度糟糕，就一定会想出去溜一整晚的狗。”

“别呀！”狗子挣扎起来，原本求饶的眼神变成了看负心汉，“你可是我送回来的！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琢磨着要我的命！”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

狗子窝在池晓怀里，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回答，傲娇的小眼神不时瞟一眼她，那意思就是要哄，哄好了才乐意说话。

池晓才不会哄狗子，就怕它打蛇上棍。哄是不可能哄的，威胁倒是可以试一下。

“行吧，我对溜一晚上的狗跃跃欲试。”

“我就是我！”狗子气愤地用鼻子喷着气，虽然想要被哄，但更想要池晓打消遛狗的想法。“是颜色不一样的小狗仙！”

“……了解一下，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我没撒谎！”狗子的大狗眼里泛着泪花，语气也变得可怜巴巴，“有只大狗仙和我抢地盘，我和它打了一架，不小心咬了一口血，然后我就成小狗仙了。”

“大狗仙？”池晓觉得自己重生回来后碰见的事情越来越魔幻了。

“它说它是啸天犬……可凶了，还在我的小花坛那儿嘘嘘……”狗子说着说着告起状来，委屈的连说话声都带上了哭腔，“它还把我的蒲公英给咬了……我的蒲公英嘤嘤嘤……”

还哭上了。原本以为它是狗中是龙傲天，结果是个小哭包。人设，哦不，狗设崩塌。

池晓板着脸，对狗子的说辞半信半疑。

“你说是你送我回来的。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送我回来而不是别人？”

“你忘啦？连环车祸呀！嘭的一下你就凉了。”狗子解释到，同时还在忘情地为自己的委屈掉眼泪。它抽泣着，抬眼就对上池晓质疑的眼神，眼泪也不敢流了，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就追着小球球，没注意跑到了马路上，结果两辆车就撞上了。出了事，我沾上了因果……”狗子在池晓越来越可怕的眼神中咽下了后话。

“那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池晓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演员？”狗子回忆了一下，而它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池晓确认了那个人是朴宝剑而不是崔泽。“就是你的车和他的车撞上了啊。”

“我的意思是—”池晓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别和一只狗子生气，“你为什么不送他去他的过去，反而送来我这了？”

“他被很多人喜爱，有了气运在身上，我没办法看到他的过去。看不到过去就找不到入口。我只能看到你的，所以只好送到你这里来了。”狗子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没干什么好事，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池晓，“这对你来说更好不是吗？这是你的过去，你才是这个世界的钥匙。”

池晓默默记下了狗子口中所谓的“世界的钥匙”，敷衍地轻轻拍了拍它的背表示安慰和鼓励，继续追问：

“我的家人呢？罗奶奶说看到我外婆买了菜回来，为什么家里空无一人？”

“因为你是钥匙啊。用钥匙创造的平行宇宙是不能抽取和钥匙有血缘关系的人的魂气来填充框架的。但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人会自动认为你有大人在照顾。”狗子回答的天真无邪，但其中的深意让池晓不寒而栗。她不打算继续追问，将狗子放在地上，书包也被她随意甩在床尾。

“我饿了。”狗子凑到她的裤脚旁蹭了蹭，在得到池晓的目光后尾巴兴奋地晃来晃去。

池晓疲倦地低头看着狗子，好半天才妥协似的蹲下身子问它，

“你要吃什么？”

“烧烤串！”狗子的尾巴都快摇出虚影了，“你衣服上全是烧烤串的味道！”

“……狗不能吃重口味的食物，掉毛，会得肾病。”

“我不是狗！是小狗仙！小狗仙是不会掉毛的！也不会生病！”

“行吧。”池晓应下，转头想起来裤兜里的钱花光了，又去书包里翻找，结果连一个硬币也没能找到。

“我要吃烧烤！快走呀！”狗子不明所以地看着池晓催促起来。

“没钱了……”池晓泄气地扔开书包倒在床上。“我现在只是个念初二的学生，没收入。”

“你有！”狗子生怕不能吃到烧烤，急忙说：“抽屉，翻抽屉呀。你以前挣的钱我都给你一起运过来了！”

池晓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狗子，从回到外婆家后就开始格外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她笑了笑，到床边拉开抽屉。

抽屉里满满当当地塞了一大堆现金。池晓似笑非笑地回头对狗子说，

“你还自带美金转人民币功能吗？”

“我可厉害了，一波操作稳如狗。”狗子觉得被称赞了，得瑟地趴在地板上摇头晃脑。“你需要我还能给你运，反正都是你以前挣的钱。”

池晓随手拿了几张百钞塞进裤兜，合上抽屉后把狗子抱怀里。她带着狗子重新走出校门，这会儿摊子上围着的学生们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赶晚自习的高中生。池晓走到烧烤摊前，老板还记得她，笑容满面地吆喝着，

“小姑娘又来啦？也对，正长身体呢，是得多吃点。你要点什么？”

池晓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对着烧烤张大嘴流着哈喇子的狗子，想了想才回答，

“牛肉羊肉都给我十串。另外单点十串牛肉，不要任何佐料，就光烤熟就行。”

狗子听了不满地拿小jiojio蹬了蹬池晓，被她瞪了一眼后又安分下来。池晓这才付了钱，和烧烤老板交代过会儿拿，又去了炒米线摊买了一碗米线。她提着米线回了烧烤摊，肉没烤好。池晓也不催促，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肉串在老板手下翻转着滋滋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