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凤鸣岛上,“来,手弯抬高,用力,更要稳,眼看靶心,嗖!看,中了吧,好好学。”
“叔叔,你教的和师傅教的根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好歹你叔叔我也是后辈杰出人才。”
“人才?怕是人人都能踩吧!”
“你这丫头,谁教你的这些,简直目无尊长!”
“还尊长呢?叔叔你爱幼了吗?每次姨奶奶做的好吃的是谁与我争抢?是谁每次见我有好玩的都要抢着玩!”
“我那是怕你孤单,逗你玩呢!”
“才不要呢!”
“初晨,怎么与你叔叔如此说话。”
当年襁褓中的婴儿已长得亭亭玉立,出落的格外水灵,那股机灵劲不知道像谁,小脸越来越像季落沉,倒是与慕筠烟相似不多了。
“母亲,是叔叔现招惹我的,叔叔就知道欺负初晨。”初晨知道自己母亲疼惜自己,使劲撒娇。
慕筠烟经过这些年,出落的更是沉鱼落雁,恍如人间仙子,落落大方,“好了,你们叔侄两个小巫见大巫,相差不远。”
初晨瘪瘪嘴,就知道母亲就会这样说。
当年男子一路相护,黎承玺和季落沉的存在让他延迟了相认的想法,于是趁着慕筠烟独自上山的时候才找机会告诉她,她有家人,慕筠烟也决定跟着他回来,才因此带着慕筠烟来到这里。
除了时将军和初晨,原来她还有血亲,凤鸣岛的主人,就是她母亲慕晴珊的妹妹,慕晴宁,凤鸣岛位于北梁西侧,居住着一些远离世俗,信奉神族的百姓,慕晴宁,便是凤鸣岛的医女。
而男子,便是她的表兄,慕晴宁的儿子,苏默。
苏默担忧寒暄道:“小烟烟,身体好些了吗?”
慕筠烟轻咳几声:“咳咳,好多了,姨母给我熬了很多方子,又去雪山找到了千年灵芝。”
苏默担忧的俊眉才舒缓一些:“那真是太好了,有了千年灵芝,相信母亲很快治好你的。”
慕筠烟抚摸初晨额头,笑着点点头,青鸾寻了好一阵终于寻到了慕筠烟:“小姐,你怎么出来吹风了,快进屋去,免得受寒。”
“青鸾姑姑,这是暑天,怎么会受寒呢?”
初晨好奇不解,青鸾细心解释道:“小姐身体还没痊愈,若是受了凉,便会好的更慢的,小小姐也不希望小姐整日喝着苦口难闻的药吧。”
初晨心疼不已:“母亲,快进屋去,快点。”
初晨拉着慕筠烟忙进屋,青鸾与苏默都满脸笑意,慕筠烟更是欣慰,当初的孩子长大了,她能放心了。
慕晴宁慈爱的唤着初晨:“初晨,来,姨奶奶这儿来,莫要吵着你母亲。”
“姨奶奶,母亲的病能治好吗?”
慕晴宁看了一眼慕筠烟,笑着望着初晨:“当然了,姨奶奶可是医女,行医数年,能治百病,解百毒。”
初晨高兴不已:“真的吗?太好了,那一定要早点把母亲治好。”
慕晴宁刮了刮初晨的小嘴:“初晨真是小机灵,长大了,知道疼母亲了。”
慕筠烟目光柔情的看着初晨与慕晴宁打闹,含泪的笑着,她的身子自己还不知道吗,当年冲破穴道,伤及命脉,让本来如残骸的身子雪上加霜,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能治好,还用等到今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初晨多久,只想活好每一天,能看着初晨一天天长大,便足够了。
初晨玩闹了一整天,有些乏了,打了一个哈欠,青鸾抱着:“小小姐,困了青鸾姑姑带你去休息可好,让小姐也好好休息。”
初晨懂事的点点头:“嗯,初晨去休息,母亲也去休息。”
慕筠烟慈爱点头:“好,随青鸾姑姑去休息吧。”
“慕夫人,苏少爷,青鸾告退。”
慕晴宁点点头,“去吧,好好照顾初晨。”
慕晴宁示意苏默,苏默半响才明白:“那个,小烟烟,你也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慕筠烟指腹触摸脸颊,笑意不减:“是吗?那是得好好休息了,若是让初晨看到这个样子,怕是吓坏了。”
“孩子,去休息吧,姨娘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慕晴宁甚是担忧,她姐姐唯一的孩子这般受罪,她却无能为力,对不起去死的姐姐。
慕筠烟向慕晴宁行礼便退下了,慕晴宁满头的青丝又白了几根,苏默皱眉,也是担忧自己母亲:“母亲,你也去休息吧。”
“我如何能安心休息,烟儿整夜受罪,我寝食难安,愧对姐姐。”
苏默沉默不语,完全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他也不是不知道,慕晴宁这些年尽力了,可是慕筠烟的病依旧不见好转,他也是着急,可是能怎么办。
“她从回来便如此,我看,心病还需心葯医。”
慕晴宁疑惑:“什么心药?”
苏默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慕晴宁,慕晴宁这才知道慕筠烟受了多少苦,从上岛后,她一直没有过问初晨的身世,她以为慕筠烟会自己愿意何事告诉她,便会告诉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却依旧不愿告诉她,今日才明白。
“难怪烟儿不愿告诉我,她是怕我会自责,是我一心想她上岛的,害的她们夫妻分离,父女不能相认。”
慕晴宁布满泪痕,苏默后悔莫及,“母亲,这不怪你,你都是为了妹妹好,妹妹怎么会怪你呢。”
“那孩子执拗,与她母亲一模一样,掘强的让人心疼。”
“母亲,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我也束手无策了,恨我自己学艺不精,治不好她。”
苏默不知是说还是不说,知子莫若母,慕晴宁问道:“默儿有何对策?”
“妹妹即是心病,那我们就去找心药!寻常的灵丹妙药也只是为她续命,保持生命力,可是到底治不了心病。”
“哪里才有心药呢?”
“初晨的亲生父亲,东临摄政王,季落沉!”
慕晴宁没想到初晨的生父身份竟如此高贵,难怪慕筠烟会离开,她这是不愿步她母亲的后尘!慕晴宁有些为难,她已经让姐姐慕晴珊深受其害,如今慕筠烟在她身边,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慕筠烟再入火坑。
“默儿,可还有其他办法?”
苏默叹息:“若真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这般为难。妹妹心里是爱那个人的,因为爱,所以才不愿让他背负罪名,独自承受着伤痛,若是不爱,她也用不着躲躲藏藏这么多年,到头来苦了自己。这些年她从未在他人面前提起初晨的身世,也包括初晨,那孩子也懂事得让人心疼,妹妹不说,她也不问,母女两都把话藏在心里。”
慕晴宁擦干眼角的泪珠:“真是苦了孩子们了,如果让孩子的父亲知道她们在这里,一家人团聚,会不会一切变好。”
苏默沉默,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慕筠烟都只字不提,他做为局外人,不好做决定:“妹妹若是不想,我们也不愿让她伤心难过了。”
慕晴宁思来想去:“听青鸾说,北梁太子与烟儿关系不错,让他来劝劝烟儿,默儿觉得如何?”
“这~”
“他与烟儿似乎感情不错,烟儿不愿见季落沉,那北梁太子不是初晨的父亲,也不是烟儿忌讳的人,或许能开导开导烟儿,对病情有好转也说不定呢。”
慕晴宁抱着希望,这个法子也不失无效。苏默思虑一番:“好,我传信给他,这件事先不要让妹妹知道。”
“好,好。”慕晴宁多希望慕筠烟完好如初,看着她一天天消瘦,她心疼不已。二十多年前,没能好好保护姐姐,现在她倾尽全力也要保护好慕筠烟。
苏默也知道慕筠烟等不得,以最快的速度传信给黎承玺,黎承玺得到信息,拿着信封的双手颤抖不停,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不流泪的他,流下了宝贵的泪水,“烟儿,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泪水打湿了信封,这些年,他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当知道慕筠烟带着孩子离季落沉而去变得蠢蠢欲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但是他知道,慕筠烟需要他,他也不再想放弃,有孩子又怎么样,只要孩子是慕筠烟所生,就算不是自己的,那又何妨,他在乎的只是慕筠烟,爱屋及乌,他也会将孩子视如己出,管什么世俗的眼光,世人的嘲笑。
六年来,他所向披靡,让其他皇子都闻风丧胆,太子的地位无人能憾,黎枫扬是满意了,可斯诺知道,他是在麻痹自己,这些年黎枫扬为他寻了多少贵族之女,即便倾国倾城,风华绝代,身世尊贵,家世显赫,全都被黎承玺统统拒绝,黎枫扬虽不满,有斯诺维护着,倒也平息了下去。
季落沉能为慕筠烟抛弃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他黎承玺何尝不可!什么北梁太子,什么权倾天下,全是一片浮云。
“来人,传我军令,既日起,出发凤鸣岛,不得延误。”
承炘得到黎承玺要去凤鸣岛的消息,大吃一惊,“哥哥去哪里做什么?凤鸣岛居海上,路途遥远不说,且凶险万分,没有引路人,怕是有去无回。”
婢女回答:“听太子的贴身侍卫说,是去找什么人,其他的奴婢也不知。”
找人,找什么人,什么人值得让黎承玺不顾一切,是~~承炘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是她!她有消息了。”
承炘飞奔出门,“公主!您慢点!”
只留下婢女高声呼唤。
待承炘找到黎承玺,黎承玺已备好,准备出发:“哥哥,你等等!”
黎承玺面无表情的牵着马绳:“承炘,你来做什么。”
承炘跑到马前伸手拦着黎承玺,“你不能走,要走,你也得向父王母后通报一声,这样一走了之,实乃不孝。”
“我已派人告知母后,至于父王,母后知道会告诉他的。”
“哥哥,你何苦呢!”承炘怨老天爷的不公,为何捉弄人,既然已经消失了,为什么还要让所有人痛苦。
黎承玺心急如焚:“她在等我,承炘你可知道,或许,她时日不多了,我想看看她,陪着她。”
“什么时日不多?烟姐姐身体康健,习武之人,身体自是好过一般女子。”承炘不信,生龙活虎的慕筠烟,怎么会时日不多。
“我知道的不多,若是你想知道,就随我一起,她看到你,会很开心的,出发。”不等承炘做出决定,黎承玺驾马前行,挣扎一番后,承炘也跟随黎承玺而去。
辰阳殿内,黎承玺带兵离宫闹得沸沸扬扬,不等斯诺告诉黎枫扬,也传到了他耳朵里,黎枫扬得到他们出宫的消息,掀桌而起,大怒,“王上息怒,玺儿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的。”
斯诺当然是护着自己儿子的,这几年黎承玺的变化,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黎承玺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总是带着如沐春风般笑颜的人,他变了,变得沉默,变得不爱笑,因为他的笑留给了唯一的一个人。
“知道分寸?知道还带着承炘也胡闹,一点也不长进,把本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斯诺也没有了好脾气,黎枫扬不疼惜也就罢了,还总是认为黎承玺做的不够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只有做的对,做的问心无愧。
倒上一口烈酒,一饮而尽,凝视着她引以为傲的夫君:“王上不心疼玺儿,臣妾心疼,王上不了解玺儿,可臣妾了解,这么多年了,他努力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努力做好太子的本份。可是你知道吗,他变了。
以前,他在王上面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在臣妾面前,他依旧是小时候爱笑的那个孩子,可是现在,就算在我这个母后面前,他也不笑了,不爱笑了,他变得有心事,变得沉默,孤独,以前他还愿意把心事告诉臣妾,现在他把所有的事都藏在自己心里,苦也好,痛也好,他把所有的苦都留给了自己,可是臣妾做为母后,帮不到他,只能默默的守着他,陪着他,现在,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寻找那个唯一能让他开心的女子,他有什么错!”
“可他是太子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爱上一个为他人生子的女人!孩子的父亲还是东临的摄政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两个男人都为她拼命,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若是慕筠烟在这里,黎枫扬怕是早就一掌拍了过去,只有把怒火发在桌上。
“那又怎么样?慕筠烟能让玺儿快乐,能让玺儿幸福,这就够了,臣妾与王上相识的时候,王上不也是已经有了儿子,还有那么多女人,可臣妾依旧选择留下,王上可知道这是为何?”
斯诺又饮下一杯,黎枫扬拦也拦不住,酒壮人胆,一点也不错,斯诺把心底藏了多年的话今日说了出来:“因为臣妾爱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所以我不在意你有多少女人,多少儿女。”
黎枫扬一把躲过斯诺手中的酒杯:“本王怎么能与慕筠烟相比,她是女人!”
斯诺抬头看着黎枫扬:“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有被爱和爱的权利,为什么臣妾能做到对你的从一而终,而王上却不能。慕筠烟能让玺儿开心,能让他快乐,其他人却不能,她是玺儿唯一爱的女子,就算慕筠烟为东临摄政王生过孩子又如何?有些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把错归结在她一个孤身女子身上,玺儿疼惜她,爱她,如今,他去把他的爱寻回来,有什么错?为什么还要阻拦他,为什么不成全他!”
斯诺满脸的泪痕让黎枫扬意识到,就算他给了斯诺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位置,是他最爱的人,却不是唯一的女人,“诺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斯诺嘲笑自己的傻,也心疼黎承玺的傻,他们母子的命运却是这般相似,“王上对斯诺很好,没有对不起斯诺,是斯诺冒犯了,是斯诺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望王上处罚。”
斯诺这般,黎枫扬更是愧疚,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做到从一而终,他只能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弥补给他们,可是最好的,未必是想要的,他错了,大错特错,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造化弄人,“诺儿,都怪我,怪我,日后,我不在约束玺儿,他们都没有错,只是上天不公,让几个苦命的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你说的对,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们受过的苦,希望孩子们不要重蹈覆辙。”
斯诺哭着笑了,玺儿,一定要把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