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江州城灯火通明,不见白天的春意昂然,灯火的映射下显得五彩斑斓,恰逢春分时节,江州百姓举办灯会,期盼来年的风调雨顺,也期盼此刻的平静生活能延绵下去。
承炘左瞧右盼,难得斯诺答应她能出宫游玩,自是欢喜,“这个好漂亮,烟姐姐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承炘拿着两个相同的半脸面具,慕筠烟不愿扫了承炘的兴致,“你喜欢便好。”
“给,烟姐姐,快带上,哥哥你看我和烟姐姐像不像双生姐妹?”
承炘带上面具,便着急询问黎承玺,“很美。”黎承玺的目光凝视着慕筠烟,面具下灵动闪烁的双眼,能勾人魂魄,摄人心神的魅力。
“哥哥,那就把银子给了吧,烟姐姐我们走。”
不等黎承玺回神,眼前已不见两人踪影,叹息摇摇头,拿出银子,递给小贩,“公子,慢走。”
承炘带着慕筠烟穿梭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流月湖畔,承炘递给慕筠烟一个花灯:“烟姐姐,给。”
“你放吧。”慕筠烟推迟。
承炘硬塞给慕筠烟,“承炘还有很多,烟姐姐你也放一个,放花灯是吉祥之意,可以对着花灯许愿,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可以,或开心或忧愁,花灯会随着湖水直流而下,漂的越远越好呢。快试试吧。”向来不懂世事的承炘也说出来不少道理。
慕筠烟也接过花灯,轻放湖水中,花灯顺着湖水缓缓流动,涌入无数的花灯中,“烟姐姐,赶快许愿,不然等花灯漂走了许愿就不灵了。”
承炘催促道,慕筠烟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心底默默许愿:“愿初晨健康成长,愿~季落沉能幸福平安一生。”
承炘也闭眼许愿,许愿后远处的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吸引了慕筠烟的注意:“承炘,那是何处?好像是建在湖上的。”
承炘顺着慕筠烟的目光:“那儿啊,听说是什么流月阁,幕后老板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哥哥应该知道吧。”
“想不到江州还有如此绝妙的阁楼,真是难得一见。”慕筠烟对哪里甚是好奇,不知道居住在湖上是何感觉。
黎承玺挤过重重人群,来到慕筠烟身边,伸手护着她:“湖边人多拥挤,还是早早离开为上。”
“哥哥,难得出宫,都还没玩尽兴呢。”
黎承玺温声一笑:“并不是回宫,城中拥挤,而是去流月湖上,这满湖花灯,不妨在湖中去,岂不是更美。我已让人准备了一艘船,烟儿可愿去欣赏湖上风景?”
“好。”慕筠烟露出了喜色,承炘赞同,三人乘上黎承玺备好的船,向湖上划去。
翘盼流月湖上,湖面的花灯在黑夜中形成了一条成成的灯河,在水光的映射下,尽显波澜镜像,船桨滑动的水声,在沉寂的夜色中化成了美妙的乐响,在繁星的照射下,真的就像是流动的月色,也难怪名为流月湖了。
远远就听到流月阁上的交谈声,“月下朦胧影相依,满湖灯火百人祈,雾看春来星雨点,梦中花满遍地园。”
“好诗!好诗!”
“不愧是江州城诗圣。”
“谬赞了,在下献丑了。”
喧闹的赞扬声入耳。
“什么诗啊,马马虎虎的,不如说来的悦耳。”承炘大大咧咧的嗓门让众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承炘,这里都是文人墨客,不许胡闹!”
黎承玺低声训斥,承炘不屑一顾,对着刚作诗的男子审视一番:“刚是你做的诗?”
“回姑娘,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见教,在下愿闻其祥。”
男子虚心请教,承炘若再为难便显得不识抬举了,敷衍道:“还不错,就是话太多了。”
在座的各位认出了黎承玺“这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舍身来此地。”
黎承玺低笑:“流月阁文人雅士居多,我也想受下文墨的熏陶。”
“太子谦虚不是,太子是何身份?尔等谁能比得过太子。”
“是啊是啊。”
“若是有幸能亲耳听到太子作诗,此生便无憾了。”
“太子殿下让尔等一饱耳福吧。”
众人的请求,黎承玺拒绝也不是,温文尔雅的浅笑:“梦色如烟绕耳环,流年似水终遗憾,愿盼佳人无忧愁,君当永生思入眠。”
话落,众人皆鼓掌,只有慕筠烟愣在原地,竟是一片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场景。
阁楼上,带着面具的男子散发着怒气,“靖深,请太子殿下前来坐坐,本王向他请教请教。”
原来是季落沉,也难怪了,“皇叔?”
“就说是流月阁主人,不要透露本王的身份。”
“是,皇叔。”季靖深也带上面具下楼。
“太子殿下,我家阁主有请!”
季靖深恭敬的向黎承玺行礼,黎承玺轻唤:“烟儿,承炘,跟着我,不要走丢了。”黎承玺便跟随季靖深而去,慕筠烟与承炘紧跟其后。
季落沉贪婪的望着思念已久的人儿,虽带着面具,但属于慕筠烟的一切早已烙印在他的心底最深处。
“皇~~叔叔,太子殿下到了。”季靖深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坏了季落沉大事可惨了。
“进来吧。”低沉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季靖深打开房门,示意黎承玺进去,季靖深拦着承炘:“姑娘,请到隔壁厢房歇息片刻。”
“我不要,没听到我哥哥说不要走丢了吗?”
“哥哥?”
黎承玺告知季靖深:“还请阁下通融,舍妹与这位姑娘人生地不熟,若她们离开我半步且不得安心。”
“让她们都进来吧。”季落沉吩咐道,他可不会让慕筠烟离开她的视线,只有季靖深这个傻子不懂。
承炘趾高气昂的走进去,慕筠烟歉意鞠身,便跟上去。
屋内,季落沉带着银色面具,面具下露出了半张脸,“太子殿下,请!”
为黎承玺倒上一杯酒,为慕筠烟倒上热茶,黎承玺瞧着杯中酒:“不知阁主这是何意?”
季落沉冷冷一笑:“太子殿下难道不胜酒力?”
“这流月阁乃书香笔墨之地,若是粘上酒腥,怕是不妥吧。”黎承玺这话啪啪的打了季落沉的脸。
季落沉也不恼怒,轻尝一口烈酒:“我只想与太子殿下共饮一杯,既然太子殿下不肯赏脸,便也罢了,我从不强人所难。”
黎承玺脸色难看几分,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这等为人所难,这是变相的瞧不起他,
慕筠烟深知今时不同往日,这是在北梁,不是东临,黎承玺若是带着酒气回宫,若是被宫中其他人知晓,怕是少不了麻烦,端起黎承玺面前的酒杯:“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我愿替太子干了这一杯。”
不等黎承玺阻止,一口烈酒下腹,火辣辣的感觉环绕舌尖“咳咳。”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
黎承玺送上热茶,慕筠烟连喝几口,脸色好看了些:“没事,你是太子,承炘更不能喝酒,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就替你喝了一杯酒而已,无碍。”
“烟姐姐,没事吧,快多喝点水。”承炘体贴的再为慕筠烟倒上热茶。
季落沉后悔不已,撤下面具:“你总是那么冲动。”
英俊的容颜映入众人眼帘,慕筠烟望着那张以为永生不能相见的脸庞,激动的不能言语,黎承玺没想到季落沉如此迅速的追来,季落沉深情地凝望着慕筠烟,“怎么?傻了?”
慕筠烟拿掉面具,语气中颤抖着:“你怎么知道是我。”
黎承玺带着承炘默默退出了房门,就算慕筠烟没有当面婉拒,黎承玺也明白她的心思,慕筠烟激动难掩的心情,黎承玺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季落沉紧挨着慕筠烟坐下,为慕筠烟添上茶:“你还从未替我出头,我心有不甘。”
慕筠烟面色一红,转移话题:“你何时成了流月阁的主人?你不是应该~~~”
季落沉为自己也倒上热茶,浅尝一口:“应该什么?我只知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成为我放弃你的理由。”
慕筠烟心头一暖,到底还是理智:“你来北梁,东临怎么办?你是东临的摄政王。”
“东临的皇帝不是我,我在与不在有何区别,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只想用余生好好陪你,爱你。”
慕筠烟手背上多了一双带着粗茧而有力的手,“舒懿郡主她?”望着略显憔悴的脸上,连下颚都有些一些胡渣,这是有多匆忙,不过数日不见,既然有些思念。
“慕儿,你怎么总是关心他人?以后,我才是你最该关心的人。”季落沉有些气恼,自己在慕筠烟心底到底是何地位,何时才会一心一意把心放在他一人身上。
慕筠烟嘴角微微上扬:“好。”季落沉急切的将慕筠烟拥入怀中,恨不得融入骨髓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终于体会到了相思之苦,从今以后,他们在也不会分开。
隔壁厢房,季靖深安排黎承玺与承炘,“太子殿下,公主,请!”
承炘不悦:“你是何人?怎与东临摄政王同流合污?”
“承炘!”承炘单纯不明白,可黎承玺清楚得很,能与季落沉相近的人,用脚趾头数也数得清了。
季靖深揭开面具,漠然大度道:“无妨,本王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公主身为女子能如此直爽,本王怎能不大气些。”
黎承玺歉意鞠身:“多谢靖王爷能包容承炘,在此谢过靖王爷。”
承炘审视季靖深,五官秀气白皙,丝毫没有男子的英武之气,真是个闲散王爷:“原来你是王爷?那摄政王是你何人?”
“回公主,是本王的皇叔。”季靖深虽不满承炘语气,表面还是恭敬行礼。
承炘自动把季靖深划为自己的敌人,季落沉要与黎承玺争慕筠烟,季靖深又是季落沉的侄儿。
三人各自揣摩,不语,直到季落沉与慕筠烟携手并肩来到厢房,承炘急切拉过慕筠烟:“烟姐姐,你怎么和他~~那哥哥怎么办?”
慕筠烟歉意对视黎承玺一眼,千言万语,黎承玺早就明白慕筠烟的心意,他怎能让她为难:“烟儿唤我一声大哥,烟儿就是我的妹妹,如今妹妹找到幸福,做为大哥的,定祝福才是,改日,大哥为你准备上好的贺礼。”
“哥哥。”承炘心疼不已,又有些怨慕筠烟,这么好的哥哥,为什么要如此对他,哥哥哪一点比不过季落沉。
慕筠烟用力想挣开季落沉紧握的手,季落沉不给她机会,他就是要黎承玺知难而退,慕筠烟只属于他一个人,其他人连觊觎的机会都没有。
慕筠烟无奈,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话假意威胁:“再不放开,我再也不理你了。”
季落沉全身一僵,慕筠烟威胁的口气在季落沉眼中成了娇媚的语气,慕筠烟趁季落沉发愣之际抽出手掌。
“承炘,承玺大哥,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宫吧。”
“烟姐姐,那你~~”
慕筠烟看了季落沉一眼,“我当然与你们回去,王后不是说了,让我陪陪她吗。”
承炘得意的瞟了季落沉,“我就知道烟姐姐不会抛弃我和哥哥的。”
季靖深不满了:“美人婶婶,你走了,皇叔怎么办?上次你走了皇叔醉了几天几夜才醒,这次若是再走,皇叔还要不要活了。”
季靖深把上次季落沉醉酒之事说了出来,慕筠烟一时半会心如杂味,又心疼,又懊恼,心疼季落沉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懊恼自己总是优柔寡断。
黎承玺的眼眸又深沉了些,慕筠烟醉酒,不也同样是会因为季落沉么,他们之间的结,到底是什么。
季落沉不语,他知道,如果慕筠烟无法真正毫无顾忌的和他在一起,他会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用计来留住她。
慕筠烟很想告诉他,她的心很痛,可是不能,有些事,要彻彻底底处理好了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和他在一起。
承炘护着慕筠烟:“他不是你皇叔吗?你会任由他寻死不成?”
“你~~你~~~你~~~~”
承炘与季靖深你一言我一语争来争去,慕筠烟告诉季落沉:“三日,只需三日。”
季落沉微微一笑:“好,三日后此时我会在这里等你。”
黎承玺点头示意,便护着慕筠烟与承炘离去,离别总是伤悲,季靖深不懂:“皇叔,若是美人婶婶留在了北梁王宫该怎么办?真的就这样让他们回去?”
季落沉轻扫了季靖深一眼,深情地凝望慕筠烟的背影:“感情不是想留,就留得住的,若是烟儿不愿留在我身边,即便是我用枷锁禁锢她,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曾经,他多么想利用身份权利将她留住,可是她的狠心,他就算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还不如放手,还给她自由。
季靖深有些朦胧:“那要是她愿意呢?”
季落沉难得的给季靖深一一解释:“反之亦然,黎承玺用太子权利困住她的人,也困不住她的心,只有她心甘情愿,才能真正留住她。”
“原来如此,看来,三日后,便是美人婶婶选择的时候了,哎,可别让我以后唤她太子妃啊。”
季落沉目光冷冷警告了季靖深,只留给他一个寒气逼人的背影。
“事情解决了?”
“嗯,我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万凌质问:“这么大的事,你就一个人做主了?也不提前让我知道?说实话,我确实不懂你到底是何意?”
季落沉知道自己的举动过于草率,可是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你一直都知道,我做事,从不会拖泥带水,今日想做,不会留在明日。”
“哼,你倒是会做人,可是你让流月阁和彩云溪跟随了我们多年的人怎么办?说赠,便赠了,你从来没想过其他人的感受,也让我们付出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万凌哀怨,季落沉说把流月阁和彩云溪赠给舒懿郡主,就赠出去了。
季落沉深感歉意:“我知道,此举却有不妥之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会空口白话,与其说赠,不如说是补偿。”
“补偿?你若真是想补偿舒懿郡主,将自己补偿给她好了,何必下这么大心血。”万凌酸言酸语。
季落沉蹙眉,万凌的反应怎么激烈,倒是出乎他的意外,“虽然没有流月阁和彩云溪,其他的,我同样不会插手,该是你的,我不会藏着掖着一分。”
“那你抛弃了东临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她就那么重要?能让你抛弃一切不管不顾?连多年的兄弟,你都……”又是慕筠烟,是不是只有慕筠烟消失了,季落沉才会清醒!
季落沉知道万凌对慕筠烟有误解,目光深邃的望着流月湖,“万凌,如果,若有一个人,用千万两黄金,换你的妻子,和孩子,你愿意么?”
“什么?这与我又有何干!”万凌不想让季落沉把自己扯入这如果之中。
“你先回答我,换还是不换?”
万凌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沉静后:“我的妻子,孩子,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黄金,算什么呢。
季落沉早就知道万凌会这么回答,“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是?”
万凌紧蹙眉头:“可是,慕筠烟她不是你的妻子,你们也没有孩子!”
孩子,季落沉沉下眼帘,他有愧,若不是他,孩子,妻子,都会在他身边,如果孩子还在,会不会唤他一声父亲了。“是,我们没有拜天地,祭祖宗,可是我们有夫妻之实,也曾有过孩子……只是……不在了。”
万凌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让你想起,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过于纠结过往的一切,你不要忘了,当年你在江州设下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季落沉藏下思绪,“我当然知道,吞并北梁!”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必多说了,北梁太子,不是等闲之辈,若你们因为慕筠烟而战,只怕是攻之不胜。”
“我还听说了,你为了让慕筠烟出城,既然把调兵玉佩交给了黎承玺,你就不怕他挥兵南下,趁着东临内政混乱之时,攻占临江么?”万凌知道这件事,差点骑马回临江,若不是内人温婉劝阻,恐已在临江城。
季落沉深呼一口气:“玉佩,他已经还给我了。”
“什么?”万凌不信,黎承玺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旦举兵攻城,东临将是内忧外患。
“离开之时,我确实担忧,可是,你我皆知,黎承玺不同于北梁其他皇子,黎承玺本就是北梁民之所向的王,他知百姓疾苦,受百姓之痛,感百姓之所想,听百姓之所言,王上之位,不过是水到渠成。”
“既然你知道,若他日攻占临江,也难保临江的百姓会为之所动啊!”一个能让百姓都感叹的君王者,随时可能让敌人临阵倒戈。
“黎承玺,从来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当我在东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他能带着慕儿回到北梁,我就知道,我赌赢了。”季落沉赌,赌男人的不忍心,赌男人的怜香惜玉。
这次,倒换万凌一言不发,沉默片刻:“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在说什么,该做的交给,我会尽快做好,至于慕筠烟,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如若她再对你不善,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
季落沉知道万凌口是心非,多年的兄弟,怎么会因为一件事就闹的天翻地覆,将流月阁和彩云溪赠与舒懿郡主,确实有些鲁莽,可是他从不是乐善好施之人,舒懿郡主也从没对他存有而心,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没了价值,还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