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筠烟回到桑晴院,青鸾不在,她在这里真的是举目无亲了:“孙……孙小姐?”
“谁?阿婆?”慕筠烟惊喜欲狂,这几日事多,倒忘了给沈阿婆写书信了,时机已经成熟,该了结了。
沈阿婆从角落里悄悄走出来,泪眼朦胧,有些日子不见,慕筠烟瘦了,连眼窝都深了。
“孩子,你瘦了,受委屈了吧。”
慕筠烟卸下面纱,轻拥沈阿婆:“没有,怎么会呢。”
“孩子……阿婆,一听说王爷与郡主成亲的消息,连夜赶来,就怕你想不明白,出什么意外。”沈阿婆真心把慕筠烟当作自己的孙女,心疼不已。
“阿婆………我……我能出什么意外。”
沈阿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关上房门:“你这孩子,口是心非,阿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慕筠烟慌了慌神,难道她表现出什么了么,怎么会,她一直把自己包裹的很好,转移话题:“阿婆,将军府戒备森严,您是如何进府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若是柳如丝瞧见了,怎么办。”
“太后贺寿,除了府上姬妾,都进宫去了,阿婆好歹在将军府待过那么多年,打发打发,便混进来了。对了,王爷可知道你回来了?你们可见过面?”阿婆不是傻子,慕筠烟三言两语,还糊弄不到她。
慕筠烟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不知道,您想必也知道了,我回来,早已不是当年的慕筠烟了。”他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季落沉了……
“是么……”沈阿婆怎么也不会相信,慕筠烟对季落沉没有一点心思,不然她怎么会冒死生下初晨,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何苦呢,既然她不说,那她就不问,更何况,季落沉已经成婚了,此时慕筠烟和初晨,是万万不可出现的。
“阿婆,既然您来了,就在桑晴院住下。”
“好,那孙小姐也早些歇息吧。”沈阿婆也瞧见了慕筠烟眼底的疲惫,默默退下了。
这里,阿婆知道何处有房间,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仰望了天上的一轮明月,‘少夫人,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护孙小姐一生周全,她要报仇,我便为她铺路。’
慕筠烟早就计划,时倾柔进宫之日,便是柳如丝身败名裂之时,不是想站得高么,她成全了,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不出所料,太后以最快的速度挑选了良辰吉日,几日后,时倾柔身着嫔妃华服,祭拜了时家先祖,拜别时将军,柳如丝和时老夫人,宫中的仪仗早早等候在将军府大门外。
时倾柔满头的珠宝金钗,精致的妆容,显得身份无比高贵,往日跋扈的将军府小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刻,她就是端庄贤淑的嫔妃,人上人。
“柔儿拜别父亲,母亲,祖母。”时倾柔被宫中的嬷嬷搀扶着轻轻俯俯身,还未进宫,妃子的架势已是显露了出来。
柳如丝向众人炫耀:“这进了宫,柔儿便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柔妃娘娘,日后回府,母亲还得像柔妃娘娘行礼呢。”当日验身,好在她计谋得逞,不然时倾柔并非处子之身被识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之事,一切都过去了。
时将军叹气,不管柳如丝如何帮时倾柔躲过验身,欺君之罪推脱不了:“进了宫,若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好生在宫中伺候皇上与太后,别在使大小姐性子。”
“柔儿谨记父亲教诲。”
时老夫人让嬷嬷把一个盒子递给时倾柔:“这里是一些细软,进宫后,人情世故,赏银是必不可少的,该用的地方就得用,莫让人觉得将军府寒碜。”
“柔儿谢过祖母,柔儿定不会让祖母失望。”柳如丝见时老夫人都拿出来大盒金银财宝,当母亲的自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拿出自己储存多年的紫檀木盒,当众打开,里面放着数不胜数的珠宝和银票。
“女儿,这是母亲存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母亲在府中自然不会愁吃愁穿的,你出嫁了,母亲也照顾不到你了,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啊,母亲全都留给你做为嫁妆,以后若还有需要什么的,让人带话回来,母亲给你送去,别让自己受了委屈。”虽然时倾柔进宫是她们期盼已久的事,可真的到了离开的这一步,还是不舍,柳如丝双眼含泪。
时倾柔一一接过,她知道,离开将军府,将面临了是什么,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举目无亲,她必须要为自己,也为了家人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仰望众人,母女抱头痛哭,甚是不舍。
时晋泽拿不出什么,嘱咐了几句:“姐姐,进宫后,有事飞鸽传书给我,不要受了欺辱自己一个人忍了。”
“好,好,是姐姐的好弟弟。”姐弟俩依依不舍,时晋泽平时虽少言寡语,可到底是亲姐姐,也不容他人欺辱。
莫姨娘低声自语:“这紫檀木盒是慕夫人当年陪嫁之物,怎会在她的手里。”
慕筠烟目光注视着嬷嬷手中的紫檀木盒,母亲的陪嫁之物怎会在柳如丝手中,看来,这些日子让她们过的太舒服了,是时候让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了。
嬷嬷提醒:“柔妃娘娘,时辰快到了,进宫吧。”
时倾柔轻拭眼角的泪水,整理了发饰,扬起高傲的姿态,被嬷嬷搀扶上了进宫的仪仗:“恭送柔妃娘娘!”
柳如丝的地位随着时倾柔进宫而水涨船高,方姨娘巴结道:“夫人,这大小姐进了宫,可别忘了风儿这个妹妹啊。”
“呵呵,这个嘛,看柔儿高兴了,我可做不了主。”语气不耐烦,挥手离开,那时倾风处处与她作对,更是对时倾柔无礼,当面都敢给她甩脸色,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使小人呢,方姨娘倒是想得美,飞黄腾达,她一个人就够了,多了,就挡她的路了。
见柳如丝翻脸不认人,方姨娘也恼火了,“哼!若皇上识破了时倾柔,看她得意什么!风儿,我们走!”
方姨娘面红耳赤,这么多年对柳如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颔首低眉的,还以为,时倾柔飞黄腾达之日也会惦念着是时倾风这个妹妹,真是糊涂至极!
随着时倾柔进宫,所有人都变了,林姨娘也不想看方姨娘的笑话,依旧平淡如水,时倾柔飞黄腾达又如何,她的眼界还不至于和柳如丝一般,时倾雪,过不了几日,也将会嫁入尚书府,远离将军府的是是非非,“雪儿,我们也回去吧,大小姐进宫了,你也该准备准备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了。
莫姨娘也离开,慕筠烟的脑海里,对莫姨娘的话挥之不去。
莫姨娘察觉慕筠烟跟着她,不解:“初小姐?是有何事要吩咐妾身?”
慕筠烟直走进落夕园,直视莫姨娘:“莫姨娘与先夫人慕夫人相交如何?怎知紫檀木盒是慕夫人的陪嫁之物?”
莫姨娘不知自己无意间的话语竟让慕筠烟注意到了,目光闪躲着:“初小姐怕是误会了,妾身与慕夫人向来无所交际。”
“没有交际会每日命人打扰她居住过的院落?没有交际会知道她的陪嫁之物?莫姨娘,我不是傻子。”
“我~~我~~只是~~”莫姨娘口齿不清,面对慕筠烟犀利的话语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莫姨娘。”慕筠烟揭开面纱,一切将不再隐瞒下去,她要的,不是用时初的身份为慕晴珊讨回公道,而是做为她的女儿,慕筠烟。
“你是!!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莫姨娘惊讶,“大小姐还活着。”
慕筠烟倾城一笑:“我从未死去,何来还活着。”
噗通一声,莫姨娘跪下,痛哭流涕:“小姐,都怪妾身,若不是妾身胆小怕事,小姐也不会受了那么多委屈。”
“胆小怕事?你怕什么?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委屈?”
莫姨娘知道柳如丝对慕筠烟的所作所为,可是她不敢说出口,若是胆大些,慕筠烟也不会颠沛流离这么多年,好在慕筠烟总是能逢凶化吉,也少了一些罪过:“小姐,妾身……妾身,有愧……”
慕筠烟淡淡而语:“行了,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我只想知道,你与我母亲是何关系,就这么简单。”
莫姨娘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里:“大小姐,当年,慕夫人与妾身是主仆,妾身是慕夫人娘家的陪嫁丫头,慕夫人虽不是达官贵人之后,可家族也是书香门第,入府后,深受老爷宠爱,加上慕夫人知书达礼,性情温和,老夫人也甚是满意。
之后慕夫人顺利怀上老爷的骨肉,也就是大小姐,可是好景不长,那柳如丝原本就是青楼女子,更是懂得讨老爷欢心,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人,慕夫人无怨无悔的打理着将军府,替老爷省了不少麻烦。
可是老爷终究是个男人,慕夫人身怀有孕,无法伺候老爷,怎受得了柳如丝的千娇百媚,不到半月,柳如丝被老爷纳入府中,即使老夫人不同意,也无济于事。柳如丝进府后,只要老爷不在府中,便处处找慕夫人麻烦,慕夫人不愿让老爷为这点小事烦心,便一直忍气吞声。
本以为柳如丝会适可而止,没成想变本加厉,倒是倒打一耙,联合府中其他姨娘一起诬陷慕夫人,还给她小鞋穿。老爷尽管明知夫人不会,却保护不了夫人,只想着府上和睦便好。
夫人忍气吞声数月,生产将至,柳如丝怕夫人诞下长子,威胁她的地位,狠毒将慕夫人骗至柴房,将妾身关在桑晴苑内,一把火烧净了柴房,若不是奶娘拼死相互,怕是~~~见不到小姐您了。”
莫姨娘回忆过去,想到慕晴珊遭遇的一切不顺,对柳如丝更是深恶痛绝。慕筠烟想到母亲所受的委屈,对时将军怨恨不已,若是时将军的心在慕晴珊的身上,怎会受这么多委屈,若不是慕晴珊的奶娘拼死相护,只怕早已没有慕筠烟了。
莫姨娘继续回忆:“老爷知道后,本决议处罚柳如丝,可是,苍天不公,柳如丝竟然怀有身孕,时老夫人顾及时家血脉,此事便做罢。妾身不甘心,决定替夫人报仇,做了老爷的小妾。
可妾身没用,得不到老爷的真心,也未生下时家长子。柳如丝却接连生下二小姐与三少爷,生下三少爷后,老爷不忍她不求名分为老爷生下一儿一女,便扶为正妻,此后妾身更不敢随意针对柳如丝,柳如丝却不放过我,威胁府中其他姨娘处处为难我,若不是她,雨儿怎会如此。”
莫姨娘痛惜因自己而害了时倾雨,却不能报仇雪恨。慕筠烟握紧了手中的面纱,没想到真相确是如此的不公。
“姨娘放心,我不会让柳如丝好好的享受如今的地位带来的荣华富贵,我会替母亲报仇,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莫姨娘感激涕零,跪在慕筠烟面前:“大小姐,夫人在天有灵保佑小姐能好好的站在妾身面前,妾身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大小姐。”
慕筠烟扶起莫姨娘,“既然老天留下我的命,就是要我亲自了结这件事,姨娘只需好好保护自己和雨儿妹妹,莫让他人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报仇之事我自会定夺,母亲的紫檀木盒我也会拿回来。”
“妾身明白,小姐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二人达成共识,今夜有人欢喜,有人却无眠。
暮色降临,灯火阑珊处,慕筠烟换上夜行衣,只身离开桑晴苑。
“孙小姐,你这是去哪儿?”沈阿婆放心不下,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出去实在不妥。
慕筠烟蒙上黑面纱:“阿婆,今日时倾柔进宫,柳如丝将我母亲的陪嫁之物交给了时倾柔以作为嫁妆,今夜,我一定要拿回来!”
沈阿婆惊愕,她知晓柳如丝一向不知廉耻,可不曾想既然到了这等地步,无耻之极,慕晴珊的陪嫁之物,是何等重要,从未有过的冷静,“一切小心。”
“阿婆早些歇息吧,不用为我留门,更不用等我。”嘱托几句,便离开了。
香沁园内,时倾柔正在沐浴,慕筠烟躲过宫女,来到时倾柔寝宫,找到紫檀木盒,倒出首饰,将木盒装入包袱。
进宫容易,出宫难,若非今日时倾柔进宫,慕筠烟恐怕无法那么容易进宫,可此时,出宫却难上加难,时倾柔已经沐浴后,准备好了,慕筠烟只得躲在一侧。
“皇上驾到!”
床榻上的时倾柔等候多时倾柔面若潮红,羞涩不已。
季寒御掀开床帘,淡淡的望着时倾柔,太后真的生怕他不会宠幸时倾柔,竟然主动让他到香沁园。
“皇上,臣妾准备好了。”时倾柔丝毫不知廉耻,让季寒御仅存的好感也没有了。
“准备好了什么?寡人乏了,柔妃先休息吧。”季寒御转身欲离开,他人也到了香沁园,至于其他,做与不做,全都在于他,谁也拦不住。
时倾柔怎么会让希望落空,季寒御是男人,面对后宫佳丽三千,突如而来的新鲜感,他会接受的。
可在季寒御心里,时倾柔是慕筠烟的妹妹,他不会做糊涂事,这点小心思,早就被时倾柔看在眼里,柔情似水之态,收服了他。
最后的意识被打破,季寒御抱着时倾柔往床榻上走去,时倾柔柔情似水的望着季寒御,柳如丝教她的果然不错,男人,唯一控制不了的就是情欲,床帘下,春光一片。
慕筠烟脸色不太自然,时倾柔的风尘之气倒是被柳如丝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不离开,难不成还等时倾柔洞房花烛后再走。
正门是出不去,有季寒御的地方,就是戒备森严之处。
撬开窗户,塌上情欲正盛的二人也不会注意这小小的举动,也只当是床榻作响。
翻窗之际,不甚踩响了一个树杈,“咔哧……”
“什么人?去看看。”御林军闻声查看。
慕筠烟稳住气息,躲在一旁角落里。
“喵~~”
“原来是只野猫。”御林军这才离去。
慕筠烟深呼一口气,趁着无人之际,跃身翻越红墙。
“王爷,这猫……”
“回去吧,这件事不准透露半句。”季落沉沉着冷静的交代冷谦。
“是。”
从慕筠烟回临江,季落沉就知晓,她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且放一边,慕晴珊之事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似乎除了慕晴珊,没有人能让她不顾一切的回临江,还是因为有他在。
慕筠烟怀抱着紫檀木盒,回到桑晴苑,指腹轻抚,“母亲,烟儿今夜替您拿回紫檀木盒,他日,烟儿会让人替母亲偿命。”怀抱着紫檀木盒而眠,今夜冒险,连老天都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