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初见

颜疏尘这个名字，曾让一时妖魔鬼怪闻风丧胆。他虽年纪轻轻，却是道门最优秀的弟子。十七岁时，只身一人闯天山，斩下为祸十年狐妖王的头颅，从此声名大振。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成仙的不二之选。而这一切，却在颜疏尘即将杀掉成仙前的最后一只妖怪时改变了。

那日，柳堤前，雨疏风甜。

颜疏尘身着青袍，腰系玉带，佩一水剑，行走于江南的街巷中，成仙需杀够一千只妖，而他只差一只妖就可成仙了。

正思量，突觉肩头一动。转头去寻，一股暗香袭来，青丝拂面，一红衣男子立在他面前，男子没有束发，一头黑发宛若柳丝倾泻在肩上，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神情似笑非笑。颜疏尘不禁想起一个本该形容女子的成语，面若桃花。男子红衣胜火，翩然似仙人。

颜疏尘平静的心湖竟无端起了涟漪，袖中探妖灯开始震动，他心知，此人是妖。

那妖淡淡地掠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他一个飞身执剑挡在妖面前，“妖物，哪里去!”

妖笑容戏谑，“贱民，岂配挡孤路。”

一个眼神，颜疏尘只觉被一股强力击倒，霎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颜疏尘返回道观后更加潜心修炼，同门中人皆说他不知足，恐怕走火入魔。只有他知道，从小受尽嘉奖，骄傲如他，怎甘心被一个妖如此轻易的打败。

他通过观察，那妖每天都会去一家酒肆饮酒。此后一年，他每天都去那家酒肆向那妖挑战。虽然一年来，他一直在输，但他终于可以做到，妖需要起身才可以击败他。

除夕夜，那妖扶起颜疏尘，终于无奈地笑笑，“小道士，你为何如此执着。”

“我要成仙!”

“哈哈哈哈!”妖仰天大笑，“成仙?有意思。我活了几千年，从未见过有人成仙。”

妖盯着小道士严肃的脸，终于慢慢止住笑，这是这么多天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面容，只见那小道士眉目疏朗，英姿勃发，却有几分稚气。

“也罢，你一天只在那枯燥的道观里修炼，今日，孤便带你赏赏人间盛景。”

颜疏尘接过妖递来的一碗水，一饮而尽，不想这水竟无比甘醇，他甚至觉得琼浆也就这般滋味。

“桃花酿，好喝吧。这可是这家酒馆的招牌美酒。”妖眯着眼看着他笑。

“你说什么!酒，酒……酒!修道人不能喝酒。”颜疏尘脸涨得通红

妖笑的肆意，一把拉着颜疏尘就跑到了街道上。

外面正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妖带着颜疏尘去看一年一度的灯火会，一时间色彩斑斓，目不暇接。舞狮舞龙，叫好声，掌声层出不穷。颜疏尘早已呆住。之前在道观，他以为世间的灯火只有灯笼，蜡烛，油灯，却不想灯火能变幻出如此光陆怪离的景象。只听一声轰鸣，烟花漫天，更吹落，星如雨。他不禁开心地笑起来，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转头，身后男子的一身红衣在灯光映照下更加迷幻，妖浅浅的笑着，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他的面容。

有那么一恍惚，颜疏尘觉得这是一场梦，而且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长老们都说他是成仙的好料子，可谁又知，在他内心深处，他只想鲜衣怒马，饮酒赋诗，自由自在地做一个江湖侠客。

然而，他是道士，他是妖，毕竟该有个了断。

话说那妖正看烟花看的出神，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了视线，一抬头，是那个小道士，小道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问:“道士与妖本是宿敌，我既然败了，你也应该杀了我做个了断。”

妖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孤不愿呢？”

颜疏尘举剑直指妖的脖颈，“那我便杀了你！”

妖把自己的脖子朝剑锋靠了靠，眉眼带笑，“悉听君便。”

颜疏尘握着剑的手渐渐攥紧，迟疑一会，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从未伤人…”

“自欺欺人的小道士，你不过是从未见我伤人罢了，人有什么了不起，再说，你打的过我吗？”妖大笑不止。

妖看着颜疏尘渐渐凝重困惑的眉宇，却在内心问自己，从前杀了那么多道士，却独独对他起不了杀心。或许是几千年过去，一直孤身一人，他也倦了。从刚开始对小道士满不耐烦到开始期待他来挑战，贵为一代妖王，终是动了凡心。

颜疏尘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拱手轻声道，“多谢。”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颜疏尘终于忍不住回头。那男子不见，只有一只火红的蝴蝶向树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