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许颂崖默默从他的前辈身边,退回到礼仪尚能接受的距离。浅野喋向叶清墨走去,同时示意他进到办公室里。等对方关上门,她才开口:“发言?”
叶清墨突然想起什么:“啊——我们准备会议的那天,你是不是不在?”
“前辈?您不是说您去了吗?”
等叶清墨向他看了过去,许颂崖才意识到,自己的插嘴似乎很不是时候。
叶清墨再把目光放回女子身上,可她此刻早已用一个侧脸藏起自己的表情。“喋,只不过致行的教授会来而已。”
浅野喋倒没想到,就算许颂崖在场,那个陪在她身边十几年的人,还是会毫不掩饰地点出她的焦虑:“我知道,可偏偏是他们?”
“嗯,你应该是上高中的时候,和他们见过面。”
“……你还记得啊?”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擅自以为他忘了。
就像她擅自以为,她已经足够远离以前的“她”留给她的痕迹。就算有一天,那些东西邪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能烧了完事。
她的人格一直在逃离着什么,可她必定无法长久地保持“当下”的纯粹。更为严重的是,越是强调这种分离,她就越无法面对以前的“她”。
突然,日光灯闪了几下,发出最后一串惊叫,随后完全熄灭了。
“前辈?!”
“不要紧。”她想去检查一下情况,无法避免地扫到了房间边角的黑暗。只是一瞬,她定住了,那块区域黑得就像她烧掉的那封,过去的“她”写给她的信。
在她被吞入更猛烈的恐慌之前,灯光及时闪烁了几下,她眼球中的幻觉也随着光明的回归而消失了。叶清墨正站在开关处:“喋,回来后找人把灯换了吧。”
“回来再说。走吧,别让黎初等久了。”她招呼许颂崖跟上她,好像刚才的争执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叶清墨向门口走去,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着装:“你出去过了?”
她搪塞过去:“没事。”
“浅野前辈,谁在恒新电子那里?”许颂崖突然问起。
浅野喋回过头去,更好地看向许颂崖的双眼的同时,也躲避了叶清墨询问的目光:“一个故友。”
或者说,“她”的故友。
叶清墨平和的脸上,眉头少见地皱了起来:“怎么了?突然要去找她?”
“只有她才能帮我把——”
叶清墨把手指抵上浅野喋的唇:“那也先是因为,她记得最早的那个‘你’。”
——你最想让她,凭借缺口的力量,帮忙杀死的那个‘你’。
浅野喋把叶清墨的手指拿开:“许先生,你先去找人修一下日光灯吧。”
“好的!”许颂崖识相地离开了。浅野喋和叶清墨正在谈的那个人,许颂崖认识,他十年前就看到过,她和浅野喋一起在大学校园里散步了。他只是不敢相信,浅野喋对于她的同窗,如今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里,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强调分离、促使扭曲,远离和送走一切能证明她存在的人和事,最后自己与自己为敌。她逐渐与“她们”变得越发不同,本不该被分离的“她们”,也不再有实现她的梦想的义务。
“喋,不要再借用四号缺口的力量,试着杀死‘她’了。滥用缺口的后果,我们都不知道。”叶清墨是清楚的,她有时,会极为恐慌地扑到他怀里,念叨着“‘她’在这里”,眼珠像是在逃离视野中的什么一样。浅野喋可以通过感官确切地感知到“她”,这样有好几年了。
当浅野喋身上,她认为无法再被救赎的那一部分,开始与自己对立的时候,“她”就有杀死她和她的梦想的权力。
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她还是今天会议的主角呢。
“答应我——也答应曾经的你有过的梦想。”
2020.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