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又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时，我又躺在沙滩上，在朝阳的照耀下被翼君叫醒。与其说是被叫醒的，不如说是被翼君粗鲁地推醒的。

　　“喂，葵，起来了，你睡了很久耶。”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哈——啊，早上好，翼君。”

　　“早上好。”翼君展露出朝阳一般灿烂的笑容。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喃喃自语道：“完全不像啊，是梦吗……应该是梦吧。”

　　“……”翼君听着我的自言自语，不发一语。

　　“果然是梦吧。”我最后下了论断。

　　“所以到底什么是梦啊？”翼君不耐烦地问。

　　“呐，你记得昨晚的事吗？”我问。

　　“哈？”翼君一脸疑惑，“昨晚？昨晚怎么了吗？”

　　“没印象啊……看来真的是梦啊。”我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是不是还没睡醒啊？”翼君弹了我的脑门一下。强烈的疼痛驱散了我脑海中残存的睡意，我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唔，好疼。”我抚摸着发红的脑门，发出了抱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翼君不满地看着我。

　　“就是啊……我昨晚和长大后的翼君一起聊天，聊了很久哦。”我这么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总是感觉很真实，简直就像真的见面了一样。”

　　“长大后的我？”翼君眯缝起眼，“我完全不记得这样的事啊。”

　　“那应该是我做的梦吧。”我说。

　　“唔……你今晚再去问一问他不就好了。”翼君说，“我觉得这大概是你的梦吧，因为我完全不记得曾变大过，还和你聊过天，我直到现在还没想起来长大后的自己的样子。”

　　“我也不记得自己长大后的样子。”我说。

　　“看来恢复记忆还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啊……我们来这里已经两周了，对吧？”翼君问。

　　“是啊，从知道自己是大人，或说从认识银和萤开始，也已经过了八天了，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不管是和银、萤之间的记忆还是更久远以前的童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也摇了摇头。

　　我希望能想起来，至少现在如此。

　　因为翼君希望我能想起来，所以我必须要想起来。

　　所以，什么都想不起来令我很痛苦。

　　因为这样，无力的我，就连回应翼君的希望的力量都没有。

　　“说起来啊……”翼君又开口了，“长大后的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啊？”

　　“说什么？”

　　“他看到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多少会告诉你一点什么的吧？像小时候做的事啦之类的……至少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做。”翼君说，“我想……长大后的我性格和现在应该没差多少……吧？”

　　“确实没差多少。”我笑了，“我想想啊……他说……我的妈妈叫艾莉娅。”

　　“艾莉娅·柯贝尔！”翼君叫道，“你还有个叫劳伦斯·柯贝尔的表哥。你的父亲叫雨兰中。”

　　“他还说……我来自法国西部的一个沿海的小镇。”

　　“埃特勒塔，法语是Etretat！”

　　“嗯……”我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我的故乡，法国西北海滨小镇，能看到碧蓝的海洋。我家就住在离海岸线仅有五百米的小房子里。”

　　“然后……”翼君似乎回想起了一切似的，用怀念的口吻说，“然后，我们约定好了，将来要一起去埃特勒塔，在海面上泛舟，就算会被海水冲走也一定要一起划船。”

　　“嗯，要在海边一起看日出和日落。”

　　我们回忆着我的儿时——不，是我们的儿时曾做过的约定。

　　“等我们都想起来，重新变回大人时，我们再一起去埃特勒塔吧！”我说。

　　“好啊，不只有埃特勒塔，我们要一起去周游世界！”翼君说。

　　“无论去哪儿，都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哦？”我说。

　　“嗯，无论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的。”翼君微笑着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