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直到夜幕降临，我们还依偎在草地上看星空。

　　“喂，葵。”翼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干嘛？”我问。

　　“你不马上回去没关系吗？”翼问。

　　“诶……这么着急赶我走吗？”我问，“难不成……刚开始交往你就腻了？”

　　“才……才没有。”翼说。他突然又红了脸，“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呆一会儿而已。”

　　“……”我望着翼的脸，“如果要回去了，澄树和七叶会马上叫我……”

　　“葵！”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澄树的叫喊。

　　“说曹操曹操到。”我叹气着。我站起身，向着我来到梦境的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我又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在我身后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我的翼。

　　“你会等我的吧？”我开口问。

　　“是啊，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翼说，“所以，你千万不要死掉了。”

　　“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了呢。”我反驳。

　　“这次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吧。”翼微笑着。

　　“哼，那还真是难为您了。”我装作恭敬奉承地鞠了一躬，“那么，再会。”于是我迈开脚步跑了起来，直到身后翼目送着我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我放慢脚步，下午流淌不止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深有感觉，这一次分别，我和翼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了。因为无论我如何想否认，翼触碰我的手指，都是如此的冰冷。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掩面放声哭泣。澄树的声音这时候响起了：“葵，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伤心，但是，你必须马上回到森林里。”

　　“嗯……”我微微点了点头。

　　“你很害怕吗？”澄树问。

　　“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对不对。”我颤抖着声音说。我本以为，以澄树的性格，她绝对会说“你所做的事没有不对，这都是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你好。”但是，澄树沉默了一下，出我意料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为什么……”我嘶哑着因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问。

　　“或许一直以来，做错的都是我们。”澄树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回答，“把你带回森林，把你的心当成收容银的灵魂的场所，再把你的记忆封印起来，认为那些让你感到伤心的记忆消失掉是为了你好……实际上，我们错得离谱，是吧？而做出这些事的我们，才是真正的自私。”

　　“……”我一时无言，然后才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噙着满眼的泪水说：“不，我非常感谢澄树和山神爷爷把我带回了森林，让我认识了大家，感受到了无前的快乐。”

　　“葵……”澄树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如果……我再也无法和翼相见了……”我轻声说，“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大家生活一起吗？忘记一切，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当然啊！葵可是我们不可代替的家人呢！”澄树说。

　　“谢谢你。”我说。

　　“好了，快回来吧。我、山神大人、七叶……还有浅菜。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呢。”澄树的声音马上带上了期待与盼望。团圆的图画铺展开来。

　　“嗯……”我向后看了一眼。在遥远——说不定是极近——的距离之外，翼依然在目送着我。

　　在我应声之后，面前马上打开了一个溢出白光的大洞，澄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来吧，葵，走进这个洞里，就能从梦境中归来了。”

　　“好。”我踏步跨进大洞。大洞散发出刺眼光芒的同时，黑暗也袭来了。我下意识想抽出陷进去的脚，但很可惜，我的努力白费了。

　　黑暗逐渐吞噬光芒，我的身体也犹如一束微光被吞噬殆尽。大洞外澄树声嘶力竭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也消失殆尽之后，另一个呼唤我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

　　“葵——！！！”

　　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只是我在想的一些事通过眼睛重现了吗？

　　我内心深处所想，若能与翼再度相会，就算跌入深渊，就算万劫不复，我也依然不觉得能与他短暂相会是一件不幸的事，即使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光明，也不后悔。

　　这个黑不见底的深渊，是我内心所化之物吗？

　　若真是如此，我所想见、我所思念之人，又是否会出现在我眼前？

　　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我惊异地问道：“翼……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我们看星空的那片草地……”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带着无奈的慵懒声音打断：“你在说什么啊？笨蛋！哪有人会放着自己的女朋友掉进不知名的鬼地方啊……话说这里可真黑啊……”

　　在他不停嘀咕的时候，我的泪水第三次涌出。如果是和翼在一起，那这样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