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聚拢了来,捧起一轮新月。
这月亮染了银光,又褪色般向下挥洒着,凝成一滴光珠,向下坠落。
落在寂静的夜里,在漆黑的湖中泛舟。
我打开了家门,吧嗒一声。
夜还尚浅,万家灯火星罗棋布般落在其中。通明之处往往泛着橘红色的光泽,我太久没有回来了,灯泡吹了好久也没换。
我点起了蜡烛,在每处都放了一支,照亮了这个曾承载过我生命的地方。
我将布满灰尘的沙发象征性的拍了拍,坐了下。
旅途总是疲惫而充实。
没错,充实。
充实到自己身上除了星星和月亮的味道以外 再无任何东西了。
我起身拍了拍在自己身上打瞌睡的灰尘,准备出门走走。
地上的草披着橘红色的光芒——这是一家咖啡厅。
午夜的咖啡厅。
我推开有些湿凉的木门,门上的铃铛不扰人般轻缓的叮咚了一声。
我朝里面望了望,四下无人。
我走了进去,踏上云杉木地板,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有种魔法小屋般的气氛。
书架上的书有着深绿的封皮和华丽的题目,桌上摆放着满天星、勿忘我、百合……
可惜了了——它们都是干花。可能不需要麻烦换吧。
墙上有藤蔓,有吊兰垂下的枝条……绿色植被下还雕刻着一片森林与一只牡鹿。
我有些惊叹。
这里没有人。
我在圆木做的椅子上歇下,又环视了一下——没有任何人,包括主人。
我深吸一口气——清新,就像是在森林中。
我注意到门后潮湿的墙角中有两只红色带白斑点的蘑菇。
肯定有毒——我这样想到。
当我注意力回到为什么这店里没人时,我发现桌上静静躺着一本方才没有的绿皮纸板书。
我惊讶之余小心翼翼的翻了开,上面有用墨绿色墨水写出的花体英文,也有用银色墨水写出的小楷体。
我吃惊的翻着,这明显是本食谱,上面写着许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我有些慌乱的嘟囔着:“难道没有一杯正常的拿铁么……”
而在我偏头一刹,原本我翻过的那一页上,好看的字体悄悄写着“拿铁咖啡”。
我将它归根为自己的近视。
我轻声说道:“嗯……好的,就一杯拿铁,多放些糖浆,我比较喜欢甜的。”
这次我紧盯着那本绿色纸板书——它不可能自己会飞。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瞥到了我刚进门时的金色铃铛,我的注意力不受控制的被吸引了。
那只金色的铃铛没有用绳子挂着,只是稳稳的落在门框上——好像它是萤火虫一样会飞似的。
我轻声笑了笑自己——多大了。但又不可否认的细细观察了一会儿。
当我的目光中又闯入了一个雕像时,我才发现这间屋子有趣的事物太多了!
我打量着那尊雕像,它是金色的,雕着一个戴巫师帽、手持魔杖的老爷爷。
我惊住了,因为我似乎是看到了他对我眨了一眨眼。
我立刻站了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人家明明一动不动的 履行着一个雕像的职责。
啧啧,我真是想的太荒唐了。
我坐了下,又发现桌上已摆上了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我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注意到其他事物了。
但我又无可奈何,只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味道不像正常的拿铁,不过显然已经很像了。
它是甜的,有点榛子的味道,但也说不上来。
我发现自己身上落满了熟睡的橘光,我不想打搅它们,但它们显然找错了地方休息。
我小心翼翼的起身,轻声问道:“先生……或女土,我应当付多少钱?”
有点滑稽。可我依然对着四下无人的地方问着。
我发现雕在墙壁上的牡鹿已经从森林走到了湖岸,那只铃铛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银色的。
巫师的帽子扣在脑门上,遮住了眼睛——好像睡着了。
当我下意识低头时,一行字出现在了我喝完咖啡的杯底——“一粒熟睡的灰尘”
我惊讶的发现身上在家里蹭到的灰尘——那些漏网之鱼,已经被不知道哪里的风带走了,
轻轻的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的确,我总能发现一些小事物,比如迷路的光、睡着的尘埃、搭错对儿的筷子的不满……
哦,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会拥有这次奇妙的旅程。
我走出木门,对这一切怀疑也好 惊讶也好。
而我推门而去时,银色的铃铛打了个哈欠,摇摆着飞了起来,待门合上又落了上去。
门后的红色白斑毒蘑茹在交谈着,它们窃窃嘲笑着——<刚刚他绝对在想我们有毒!>
牡鹿累了,伏在湖边倒下的树干上睡了去。
森林里闪着萤火虫的光,照得藤蔓不舒服似的移动了一下。
而那位老巫师则惊醒般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一偏头,又睡了。
夜深了,露珠缩在我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打着呼儿。
蜡烛没有熄灭,火光倒是瞌睡了般点豆豆似的游离。
我走向窗户,尽量不惊扰灰尘的打开它。
我凑向纱窗,想嗅一下夜晚的味道。可纱窗上积满了沉睡的灰。
我不得不用手指轻轻磕了一下,它们立即惊醒,四下逃离。
我望着黑漆漆的夜晚,安静又寂寞。
也好,这个夜晚与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