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从来不会体恤人命的,它蔓延得极其迅速,像发怒的巨兽,那一刻的攻势无人可挡。
或许正是因为战事吃紧,男人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白茶倒不太在意。如果一个男人在如此国难下,终日黏在女人身边,如此不知轻重缓急,那才是真正的可耻。
但是喜云特别急,她担心男人对姑娘不忠,一想到那男人连军装在身,都掩饰不掉的一身匪气,她就心慌,每每回顾男人往日对姑娘的态度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别乱想,他们俩儿好着呢……可这都快半月,男人还是不见踪影,她看着满屋空空荡荡的,一点饰品都没有,姑娘整个人也素静极了,不施脂粉,不染朱唇,雪白的腕上空空如也,连发鬓都只是用一根细丝带松松捆住,那该死的男人不会拿着钱跑了吧……
喜云的胡思乱想愈来愈多,愈来愈严重,也她的心愈来愈紧张,屋外“轰隆隆”的雷鸣,竟让她听成炮弹声,吓得连连尖叫,看着大雨倾盆而下,才回神来,望着雨点噼里啪啦的击落在青瓦墙檐,又愣愣的出了神。
好一会儿,正当她准备进屋陪南枝呆着,一扭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唰的一声,从院墙上跳下来,喜云死死捂住嘴,抑制着喉头的尖叫,看着男人抬头冲自己打了个招呼,一溜烟儿进了南枝的屋子。
喜云被吓得摸摸胸口,看到合紧的房门,疑心男人不忠的想法,终于打消,一转身沿着回廊走到角落,拿起一把油纸伞,嘴里自言自语着:“孤家寡人,回去睡觉咯……” 说着,便抬脚入了雨中。
屋内是静谧的气氛,烛光如豆。
男人衣服全湿了,南枝从衣柜里拿出新制的一套男装递给他,“正好有的换,快试试合不合适。”
男人挑眉看她,语气暧昧,“专门给我做的吗?”
南枝害羞,将衣服扔在床沿,娇羞的提高音调,“喜云在路边捡到的……”
“真是不乖。”男人张开湿漉漉的怀抱,作势要抱她,南枝被吓得满屋子乱跑,拿话本掷他,男人顺势揽入怀里,话本子就那么落在他一身的水里,墨迹迅速晕染开来,南枝一看,赶忙开口求饶。
两人闹毕,男人在八宝屏风后面换衣服,白茶眯着眼睛,看着那道□□的身影,肌肉线条极其流畅,本身健硕,却不显眼得粗壮高大。嗯,好身材……她低头淡然的抿了一口清茶,心中如是品评道。
换了衣服的男人走出来,一身清爽干燥。看着坐在小圆木凳子的女孩,规规矩矩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死活不敢抬眼看他,粉腮睹目。
男人好笑,每次都是大着胆子诱引他,可一让他真正起了心思,她自己又害羞得钻进了被窝,还真是只小狐狸。
“对了,军队怎么样了?”南枝待到红晕散尽,给他到了杯茶,关切问道。
段少卿端茶的手一僵,微咳几声,回道:“嗯,就那样吧……也没什么……”
南枝迅速察觉不对,一双水眸就那样静静的望着他。
男人回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合拢成拳又无力地松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嗓音道:“差不多,已经招来很多人了……” 南枝闻言,松了一口气,抬起小脚踹他,“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事儿了……” 男人没有回话,只稳稳接住她的脚,褪去鞋袜,放进怀里,一下雨,她的脚就冰凉,男人自觉的动作让白茶有些无奈,感情他今天只是来给自己暖脚的吗?
南枝看他默不作声,翘起脚尖,戳了戳他腹部。她的脚生得极美,指甲晶莹通透,足背肌肤薄而玉白,右边足背上,有一颗圆润小小的朱砂痣,像白玉盘中的一粒相思豆。男人抓起她的右脚,在足背,那颗朱砂小痣上轻轻浅浅的呼了一口热气,女孩极其敏感,从足背感触到他的呼吸开始,就微微颤抖,虽没有极其亲密的接触她的足背,可他灼热的呼吸,已将她整个人烫得像只煮透的河虾,还冒着热气。
“痒,别……” 南枝胡乱的闪躲着,娇纵而放肆的语气,俨然是个被宠爱至极的孩子。
段少卿没回应她的娇嗔,只用双手裹住她的小脚,低低喃喃:“小狐狸……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南枝感受着他温热的大手传来的温度,直起身子,严肃起来。
“军队的人差不多了,我决定离开云水,去北方……”
“北方?可是北方在打仗啊……”
男人低低笑出声,“小笨蛋,我就是去打仗啊。”
“就在云水不可以吗?你不是说云水也会被攻陷吗?你不留下来保护云水,保护,保护我……” 南枝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语气渐渐低迷,声小得难以听清。
段少卿伸手将她从圆木凳上抱过来,她乖巧的顺势倚在他胸膛,男人将下巴杵在她头顶,鼻息间是她的清香,让他烦躁沉郁的心,有了片刻的宁静。
“小狐狸,你乖一点……我的兵都是新招的,需要战争去历练,何况我怎么能像那些割据势力一样,死守着自己的地区,不在乎邻地的同胞被屠杀,被欺凌……”
“我不乖,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安排,你来的时候没问过我,走也是,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南枝气极了,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段少卿舍不得放开她,环住手臂,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
“北方那么乱,我让你去送死吗?你死了,我怎么办?” 泪水噙满眼眶,男人无法应答,皱着眉头,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哭包,只想去吮吻她的眼泪,被小姑娘一巴掌推开,“你滚,我现在不要你了,你滚吧,滚……”
男人看她哭得声嘶力竭,深感无力,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她揉捏得破碎不堪。
现下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言语,自己只好抱起她,轻轻放在软榻上,看着她光赤赤的小脚,起身去给她拿小被。
刚转身几步就听到耳后传来啪嗒的声响,女孩娇娇的痛呼一声,他还没来得急回身察看,后背就被温热的身体贴住,“我让你走你就走吗?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 女孩急促的喘息着,语气里慌乱难掩。
他不说话,抬眸从斜侧的试衣镜看到自己身后的模样:女孩两手抓着他的衣角,小脸靠在他背上。他感觉干燥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浸润,温热的眼泪,自后背烫进他胸口,疼得他难以开口。
柳南枝以为他生气了,心慌得不行,软软的哭腔:“我答应你去……你去吧,去北方,别生我气了,我不懂事儿……”
男人的心都被她暖化了,手垂在两侧,数次想要抬起回抱住她。他知道女孩儿从小不受父母疼爱,他心怜她,因而竭力的宠她,可到最后,他还是抛弃她,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当初,他还不如不翻进这扇窗,不靠近这个人。
身后的女孩有轻轻的动作,他抬头看着镜子,那宽大明亮的穿衣镜将女孩的一切反射得清清楚楚,只见她轻轻把脸转正,仰起头,在他后背留下一个柔柔的吻,缠绵而温热。男人手掌合成拳,稳稳颤抖,这样的女孩儿,自己怎么不会爱,自己怎么舍得离开……
南枝吻毕,将额头抵在他背间,彼此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这瞬间,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热。
男人眼角一滴泪划过,他多么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