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一日之晨带来的困倦并没有因为他的嗜睡而有所减退。他伸展被压麻了的胳膊,在吵杂的班级里环视一圈。
不是深陷其中的人可能不会察觉,自己已经开始没有心力去攀爬上进了,看着周围普普通通的人,寻自己也会觉着安于现状才是最舒服的选择,没有追求,每天沉沉睡去,新的一天从睁开眼睛时继续,周而复始,没有乐趣,。
即使仍然有人为了渺茫的希望苦苦挣扎着,但寻很清楚,如果他们无法摆脱平庸的人群和他们的生活环境,状态只会一天不如一天。
啊……寻只是在想在平庸的班级里追求优秀成绩的那些人而已……寻不是瞧不起,现实就是该令人看清现状的,有追求不是错,努力也不是错,但成功与否的关键是有没有外力的援助。
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需要经得起身边同类的嘲讽,经得住开始尝试努力就猛地扇来的失败,还要面对苦苦支撑的自己,自己的作为是否真的在助自己前行,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成败的几率各是多少,最终意义是什么……
太矫情了对吧?
于是他又把头埋回了手枕上,闭起眼睛。
嘭!随着猛然的晃动和撞击,寻无奈地仰起头观望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让你滚我的视野范围吗?还敢出现?”
这个暴躁的声音来源于班上的恶霸,寻在半睡半醒时听到最多的就是他暴躁吼声和恶意的笑声。
“我已经逃课很多天了!!老师说我再这样是要被开除的!!”
寻的目光随着声源转移到了哭丧脸的一人上,他的声音饱含胆怯,神色带一点倔强,眼神却是不停躲闪。最惹眼的是他在脸上的那一道长疤,无意间就让人生不出好心情来。
“老师老师……老子的话你就不听了?!你一个废物来上个什么学,班上谁不知道你每次倒数?在这里跟老子装脑子瓜机灵爱学习。”
“你就是个废柴知道吧?!”
“还有你!滚一边去!”
恶霸瞪了一眼寻,没好气的让他赶紧滚开。
寻不会自讨没趣,第一他斗不过他,第二这种欺凌的现象对于他而言早已见怪不怪,伸与援手的人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而被当做希望的老师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恶霸所言,一个成绩倒数的废物谈什么人权?
寻连忙起身躲闪,被恶霸欺负的人就被推搡倒在了他的座位上,摔了个四面朝天。
“本来我就心情不好,你还出来碍眼,这不是纯粹找死吗?”
恶霸下手从来不分轻重,一只脚抬起来就向他胸口上踩,围观的同学发出了惊呼,隐隐约约有声音指责他太过残暴。最后是围观的人过多,动静过大惊动了老师,这场造乱才算是平息。
寻对他们两人印象深刻,却没有记起他们的名字,因为这两个人似乎已经不在学校里,亦或者……他们本来就不存在。
寻随着被欺凌的人在盯恶霸身后的眼神在逐步地凶狠,便开始觉着天旋地转,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一个女声。
“喂!!”
“还让我走呢!!自己在原地发愣。感情你对学校还有着特殊情感呢?第一天来上学啊?像小孩子一样不敢自己进去?”
寻捂住眼睛晃了晃晕乎的脑袋……
“我总是看到奇怪的……零碎的画面。可经历过这事的真实感是一点也没有。”
唐韵无奈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怎么比我还神经兮兮,要不你来当鬼吧。”
“嗯……你……没有接收到什么特殊的……线索吗?”
寻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理智上明白有这事情是不能急切的,但还是无意识地开了口。这不是啰嗦,很少有人能耐住他关心人的方式,但他的心是善向的,心里上接受了的事实也就对此会任劳任怨。
他猜疑唐韵接近他的动机,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他整个人的心理状态都是极度矛盾的。寻不想做丑人,一个连行善之心都没有的丑人。同样不想做傻子,他本人若真有吸引奇异事件的体质,那他就不会规矩于他百般无聊的日常之中了。
他很想亲口跟唐韵对峙:“为什么?为什么要无端地闯入我的生活?”
所有的冲动都被抑制,喉咙上下轻微窜动,只要闭锁的心不向外打开,不主动地提问令彼此尴尬的问题,一切都可以如常。
“没……哎呀,这又不是什么逐步解密的game,哪会像你说的那样轻巧。”
在寻之前反倒是唐韵表现出了不耐,寻在心想:game……他从来都不觉得人生是一场游戏,因为他没在自己的人生里意气风发过,如同游戏主角那般,随着主线剧情发展,情绪跌宕,至少有明确的指标和意向。他也如唐韵所言,他在他的人生里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提示。
以至于他在他的人生路上非常的迷茫,他至今所走的每一步都让他只有悔恨感。
在唐韵眼里的景象是怪异的,随意走动的人群,神情呆滞,虽有交谈声在回响,但却是在自己耳边响起,像是有人凑到自己耳旁低喃,从中听不清任何的字句,它们仅仅在表达寻记忆中的一些情绪记录。
然而在人群中穿梭的寻察觉不到怪异,他嘴巴在张动,语气柔弱,他问:自己是否有得到一些线索,关于自己身份的线索。
不对……在唐韵观测景象并非只是如此……有一个女子在这群木偶人之间显眼。这是第一次,唐韵第一次在寻的世界里有别样的发现。
一般来说周围发生了什么,都是与寻无关的,无关的人和事,只要撇开脑袋,转移目光不去关注,自己不一定会陷入一些麻烦事中。如果当初对唐韵的行为视而不见的话,那么他如往的生活就会继续,自己的心不起波澜,没有猜疑,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费脑子思索绝大部分事情。
可传进耳朵的女声实在过于熟悉……他轻微地向目标方向撇去,只见一打扮个性的女同学挡在一人身前:“你在走廊瞎跑,撞到人了也不知道道个歉吗?!”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目光直视眼前人,气场十足。
“碍你什么事了?!撞的又不是你。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别来烦老子。”
另一人趾高气昂,一点也看不出来心虚。
“多大的破事儿,这么宽一条路,老子过来也不知道躲躲。还扯着我要我道歉,不知道我是谁呢?”
“许恬……行了,我没什么事,算了吧。”
这时反倒是和……叫许恬同行的另一个女生……也就是被撞的人,生出了退意。一眼就看出来她柔柔弱弱,非常好欺负的模样,估计和人争执,就是她不擅长的事。
“不行。他必须跟你道歉。他也说了这么大条路自己也不长个眼睛瞎走能撞人身上,还保不准是为了吃你豆腐来的。”
寻已经逐渐靠近看清了,叫许恬的女生一副较真的表情,眼神里没有畏惧,死死地咬住别人不放。他由心涌上一种直觉,她的较真很难让她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甚至有时候出于真心为他人着想的行为,也会变成一种变相的“麻烦”制造。
周围没有其他人应声,只有她和他在僵持。寻很疑惑,为什么他所遇到的场景里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没有主观意识的呢?这明显是撞人男的不对,却没有任何人声讨,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想要规避。
只见那男同学确实对许恬的穷追不舍失去了耐心,嘴里烦躁地啧一声就想转身离开,而许恬见此则是急切的往他肩膀上一抓:“你烦不烦!?”
男同学显然被抓的疼痛,伸手一甩就想把她甩开,只是许恬牢牢地钳住他的手腕,并且用拇指一抵,将手腕拧转到一个角度,男同学的肩膀跟着一歪,小腿被她用力一踢,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嗷嗷大叫。
“你道不道歉!?”
她的声音一直带着怒意和强势,眼看就要看到疼得受不了的男同学要张口道歉了,结果却被吃瓜群众喊来了教导员喊声阻止。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寻想要知道,她的坚持有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作乱的人有没有受到惩罚……还有……怎么才能有一双无畏的眼睛。
于是他轻声对旁边的唐韵说:“你也帮我个忙?跟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唐韵疑惑的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下跟了过去。
“我就在楼上的班级,完了就上来吧。”
寻和其他围观的人一样,被赶来的其他教导员驱散。为什么寻自己不亲自了解他想知道的东西?其实他的内心也抓浮不定,因为就现实生活而言,人的一生从来都不是因为一两件突发的小事影响进而改变的,期间需要耗费多少心神和努力……自己权衡一下回报和付出,那不一定是成正比的。所以了解这个人,了解怎么成为怎样的人,只能当做兴趣打听。
“啊?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唐韵配合做出不愿意的表情,她同样对这番景象感到好奇,这是不是能成为寻好起来的一个转折点,她需要深入地了解。刚刚的“演出”她也在看,她是第一次看到有除她之外如此自主活动的一个例子,表情,气势,剧情,都是精心策划的,她的目的很明显——吸引寻的注意。
唐韵虽为寻体内系统维持的一部分,但终究是不全面的,她无法编排完整的程序对寻的康复完全有利化,不能阻止像类似许恬的那种意外情况发生,寻虽然是无自主意识的状态,但他的大脑还是在接受外界讯息的。受了影响对他本人是好是坏,暂时还无法得知。
“我……你就当做是我在帮你忙时同样希望你也能为我做点事吧。”
寻对自己的心思不会完好地掩饰,她还是了解的,但她需要做出引导,正确地让他面对自己,逐渐认知自己并不能是完美无缺的,接受这些缺憾,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这对他的康复有利。
于是唐韵慢慢吞吞地跟随在许恬的身后,她不知道如果寻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消失,这一切会不会暂时结束掉。
“这世间一直在重复发生着一些无故的事端,唯一可以避免被陷之入内的方式是……”
“是什么……”
“你很清楚的,它早就刻进你的灵魂深处,成为你的习惯,本能,造就你的性格。”
“这句话我也重复听太多次了,我想知道的已经不再局限在为什么了。”
“哦?” “你认为因由已经对你来说不重要了?”
“是的。”
“那什么才分主次。”
“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知因由,从哪里下手解决。”
“无所谓,可能只是需要多做一些牺牲。牺牲自己,或者自觉多余的部分。”
“所以你还是不思进取。”
“好笑。思进了对我的人生和未来有几分影响。在我自己的认知当中,自己的未来本来就是不可预见的一部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我的行为是否对我的未来造成消极或者积极的影响,这完全也是未知的。断定一种当下趋势就是影响未来的主因,我想我们都太高看自己。”
“你总是有这么多的借口。你还没认清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吗,不试图看清自己仍身处在什么境地吗?”
“你已经没有能感染我的本事了。何必白费力气。”
“不!!!你这辈子都注定只能是个失败者。学业失败,情场失败,甚至从一出生,就准确的落到失败者的命轨中。”
寻时常会听到两个声音在争执。他们各持立场,相当于两个敌对势力,在争执中不见退让。而寻习以为常,不论是对于冷静的判断,还是暴躁者的声音响起时带来的情绪传染,他已经学会如何不介入他们之中。他,他和自己,是三个独立的存在,但要说是藏身的独立人格,应该是完全算不上,人格生成的判定他也是大致了解过的。
如果非要分清他们是什么……那可能是无聊心态下失控的幻听。有些是藏于寻内心的真心话,有些是从周围听闻来的语句,只是最近听到的讯息是越来越少了。寻只是当做自己关闭了对外开放的心窗所导致的结果。
这是避免自己陷入无故事端的唯一方法——对外界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