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死。”

　　“你想得倒美。”贺玄冷然道。

　　紧接着贺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师青玄闭上了眼。

　　“你哥没有悔过之心。他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所以他死了。”

　　等了半天，却是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清冷的身声在耳旁响起，师青玄甚至觉得连毛骨悚然都省去了，睁开眼，麻木的盯着地面。

　　他不想看见贺玄手中……哥哥的头。　

　“我……我哥…我哥…死了？”师青玄喃喃，目光呆滞，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是啊，你哥死了，”贺玄居高临下，冷冷的望着披头散发的师青玄，不给他缓冲的余地，“按照我们的约定，你本来现在可以滚了，只要不碰见我，你就能活下去。”

　　“但是，”贺玄顿了顿，到师青玄面前站定，抬起脚，用羞辱的玩味方式，勾起脚下那人的下巴。

　　猛的一抬，师青玄的狼狈尽收眼底。捆着师青玄双手的两条粗铁链生锈处因为动作太猛而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贺玄眼底隐隐透出的红色叫师青玄有些不安。这些不安，尽数落入贺玄眼底，他心中有一种残忍的大仇得报的快.感，还有一些师青玄看不透的东西。“你哥是被我掐死的，但在约定里他必须是被你砍死的。”

　　他望着那个毫无生志的人，眼底闪过利芒。想死？呵，师无渡挣扎着激怒他求了一个解脱，他怎么会让这个人也舒服的死去？那谁还他妹妹的命，他爹的命，他娘的命？谁来为他本光明无比的前途负责？

　　死亡真是太容易了，也太简单了。生不如死，受尽折磨，才是师青玄“最好”的归宿。

　　他这样自欺欺人的在心中道。

　　其实他怀疑，到最后的最后师无渡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师青玄身边看着这个傻子，乐呵呵的和他推心置腹。

　　很好，非常好。他要的就是师青玄的推心置腹。

　　……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别的感觉？

　　……虽然他背负着深仇大恨，虽然他每次在心中反复否认，但他确实被这种傻呵呵给触动了。所以他给他一次机会，两次机会。

　　可是每一次，师青玄选的又是什么呢？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选的是师无渡！！

　　可是骤然间-------

　　--------“这是明兄，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双生动单纯的眼中的光芒。

　　眉飞色舞的模样。

手舞足蹈。

　　笑容。

　　他甚至觉得那是梦。他甚至有一些瞬间，希望这梦千万不要再醒过来。但是随即他又会自责，恍若重新拥有理智。他背负的深仇大恨还没有得报，他背负的是人命。

　　“玄儿……咳咳咳咳！”

　　“玄儿啊…”

　　“阿玄！！”

　　“哥！我疼啊…我疼啊！哥，救救我！救救我啊！”

　　……那是他固执的开端，是他化为鬼还魂的源力。

　　如何释然？如何释然！！

　　如何释然…

　　--------“明兄快走啦，跟我一起化女相吧！真的很有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仇恨不是这么算的。

　　仇恨不是几句话就能算了的。不是清澈的眼眸就能抵消的。

　　甚至，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显得尤为可恶。

　　凭什么，他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着快乐？

　　他凭什么不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他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单纯？

　　……凭什么，他凭什么。

　　凭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睛里面凭什么只有快乐，只有纯粹？

　　他呢？他好好的过他自己的生活，他没有伤天害理，他又凭什么遭受这样的罪过！？他的亲人呢？又凭什么？

　　凭什么就因为出生年月日与师青玄相同，乳名带了玄字，就要遭受这样的罪过呢？

　　凭什么？凭什么啊！！

　　这是谁的错？这又是谁的错！

　　师青玄在他面前的放松的时日太多了。

　　他有很多机会。

　　他伸出手，向着那段脖子------

　　手又收了回来。

　　他没有动手。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没有到时候，他要他们两个都生不如死，被他折磨，最后下地狱，给他死去的亲人陪葬。

　　他慌张的离开。

　　他没有心软。

　　他没有心软！

　　他…他绝不承认……

　　他绝不承认！

　　他绝不承认--------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以为自己稳占上风！”

　　你为什么没有手握那段白.嫩的脖颈？

　　你为什么踩断师无渡掐着他的双臂？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两个选择？

　　你希望他选什么？

　　你希望他选哪一个？

　　第一个吗？不是第一个吧？你希望他选第二个吗？

　　你希望他终于选了你一次，而不是他哥哥对吧？

　　你希望由他亲手截断你们的孽缘，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你不想夺取他的性命，你想放下，不想伤他。

　　但你放不下恨。

　　所以你用最残忍的方式，却巧妙想的保住他的性命。

　　你像是在折磨他们，你也确实在折磨他们。

　　可你仅仅只是在折磨他们吗？

　　你以为你自己稳占上风吗？

　　那把钝刀决定的是两个人的命运吗？不是三个人的吗？

　　--------“你痛快吗？”

　　耳边仿佛又是师无渡的质问和大笑。

　　你看，你如此不痛快。你甚至对你的仇人心软。

　　--------“我告诉你，我痛快的很！因为我看到你这么愤怒，这么痛苦，这么恨，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你还是救不回你的亲人，你再怎么跳脚也没用，因为他们早就全都死了！”

　　你救不回他们，你甚至提不起手，杀一个你恨了这么久的人！

　　鬼因执着而存在，而执着之魂，又何不是忠情之魂呢？

　　贺玄，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活着的时候如果是这样的人，如何拥有飞升的资质？你如果是这样的人，你死后如何又成为厉鬼？

　　你的骨灰里都没有那种冷漠。

　　所以你会犹豫你会触动，你什么都做不成！

　　你知道师青玄是怎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对师无渡下手。

　　你还不是期待着，期待着--------

　　-------“为什么要选第二个？咱们都活着不好吗？哥，第一个吧，第二个不行，我真的不行。”

　　-------“明兄！明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的错！我哥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哥他疯了，他疯了你看到没有！我……我……你……你……”

　　啊，又是这样。‘我们’，‘你’。

　　我哥都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第一个吧，第二个不行，我真的不行。

　　明兄？

　　哦，明兄。

　　……那是在叫谁？

　　“他本来应该被你砍死。而我没有给你们第三条路。所以，我留你一条狗命。”

　　他眼底的情绪无人能懂。

　　“但你别想脱离我的掌控了，留在这里，别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