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可真不容易。”位于冰晶川之上的冰晶宫中,白狐略带讶异地看着眼前的黑发女孩。 也不怪白狐露出那幅神色,毕竟玄紫月有时行事有些过于出人意料。比如她刚回冰晶宮匆匆的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把白己关在房间里倒头便睡,时间之久让白狐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重伤了。
当白狐带着满腔的疑惑准备去敲门询问玄紫月的时候,被路过的花蛇撞见了。花蛇听闻了他的担忧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便一副习以为常,云淡风轻的样子劝诫着他:“紫月她没事,只是在补觉而已。你要是现在去打扰她的话,是会被打死的吧。”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表情淡薄又语气自然地说出这种恐怖又奇怪的话来的啊!果然是物以类聚吗?当然衡量了他和花蛇之间的武力差距之后明智地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刷新了对玄紫月的认识。玄紫月倒是丝毫没有在乎白狐的情绪变化,她揉了揉眼,“花蛇呢?”
“说是青鸟布阵需要他的能力,去帮忙了。”白狐从容如流地回答,“至于金王子的事情子音已经去看了,唐晓翼和洛基还在火燎耶那里,没有回来。”
“嗯,知道了。”玄紫月忽然看向白狐,“你知道花蛇的去向……看来他们已经把计划告诉你了。这样也好,能省不少事呢。对了,你把有关火燎耶的事情告诉寒星了吗?”
“还没有……我觉得与其告诉她不如直接帮她找回那段记忆。”白狐顿了一下,有些迟疑,“不过那块存放记忆的冰晶找不到了……”
“哦这样啊,那有些麻烦了……”玄紫月有些苦恼的样子,“对了,那个叫王默的人类应该还没有来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所以寒星现在在哪儿?”
“在大殿中。”白狐抬了抬下巴,“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我也得去看看寒星了。”玄紫月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在与白狐擦肩而过的刹那,她以耳语般的声音开了口:“你不是找不到冰晶,而是不想给寒星看吧。看来那真的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白狐闻言身形一僵,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他妥协般地开了口:“不错。但我并不是不打算告诉她只是……只是她马上要面对那个人类了我怕要是她情绪不稳会出问题。”
玄紫月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明白了。
白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真是的,和重明那家伙一样,表面漫不经心,但却是出乎意料的敏锐和难缠啊。
玄紫月缓步走近了冰殿中坐在冰之王座上的女孩,但却没有出声,像是怕惊动了冰座上敛眸沉思的女孩。玄紫月觉得自己也算运气不错,与冰寒星相识短短几天便见过了性情冰冷的她的许多其他模样。不管是被封在冰中的沉默无助,还是见到水王子时的委屈任性,又
或者是在人类世界时的迷茫无知,那都不是冰寒星该有的样子。
冰寒星或许内心柔软,但她却强行将这份柔软埋藏在了冰冷的外壳之下。她是被曼拉多困住时那个无助至极也不愿示弱,孤单异常也无处求助的女孩;她是水王子面前那个无理取闹自我任性的小孩;她也是初到人类世界时那个善良单纯不染凡尘的仙子,但她更是冰晶川之上孤立千年守护这方净土的冰雪之主。
冰之王座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在人类世界时那个银发齐腰,一袭白色广袖汉服出尘少言的模样了,她换回了那袭淡蓝色的长裙,额间菱形的冰钻散射出幽寒的冷光。及地的银发以及素白的手臂上绕缠着的冰蓝色的珠链,还有发上戴着的那个银白剔透的冰冠无不显示着她的身份——冰之公主,冰雪的主宰者,也是这片万里冰原的守护者。
王座上的女孩周身散发着高贵凌厉的气息,宛若冷冽的冰雪。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千百年来未曾动过的一尊冰雕,缺乏生机。冰寒星觉察到玄紫月的到来,动了动眼,那可冰瞳宛若封冻千年的寒冰,将多余的情感全部封存起来。她动了动色泽浅淡近乎苍白的嘴唇:“紫月,你醒了啊。”
“嗯。”玄紫月止住了脚步,看向她,“那个人类女孩还没消息?那个仙子,是叫罗丽是吧,当初答应的爽快,反悔的到也快。我估计她就没把和你的约定告诉她主人。”
“我刚才已经在人类世界降下了冰雪,算是提醒她了。”冰寒星从高高的王座上起身走向玄紫月,每走一步,她的脚下便凝结出一朵冰花,承托住她的身体,“如果她还是不遵守约定的话,那我就只好亲自去人类世界找她了。毕竟,本公主想见的人,没人能藏在。”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调冰寒,莫名有种令人心寒的感觉。那一瞬间她是高贵强大的仙子,说出的话便是命运的决断,无人可以更改,这才是脾睨众生的冰雪之主,与那个在人类世界认真聆听她劝说的冰寒星截然不同,多的是唯我独尊的霸气。
“怎么了。”觉察到玄紫月的恍神,冰寒星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就见识到了当年仙境最强的风采。”玄紫月笑了笑。“到真是令人拜服。”
冰寒星却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寒冰般的眼瞳中突然出现了裂痕,露出了不属于她的那一点柔软与茫然。
紫月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号,也不喜欢这个位置。
因为是冰川的守护者,所以不能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不能做很多想做的事情,甚至不能随意离开这里。为了使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护者,哥哥和颜爵都相继离开,他们说继续陪着我会让我对他们产生依赖,说我身为冰雪主宰不能任性地留住他们,不能因自己的喜怒而影响冰的变化,不能太过情绪化也不能太过于心软善良,要像这万里冰雪一样冷心冷情不染俗事,我都照做了。可这样真的令我很难过,但又不能向他人表露。因为我是冰公主,只有足够冷酷强大才能守护好这方冰川。若是连我也放弃了,那这片冰川就真的没人守护了。
我年复一年的待在冰川之上,我为自己铸造了冰雪的花园,我游荡于这世间最壮美的冰原之上,可我还是一无所有。我没有了哥哥没有了颜爵,只剩下了一个重伤的白狐在陪我。我有时站在冰崖之上,想寻找出这片荒芜冰原上的其他生灵,可回应我的只有无边的风雪。
可是我不能一走了之,我不能放弃这片冰川,这是我的责任。若我放弃了它,人类世界气温会因冰川的消失而大幅改变,那会害死无数生灵,那样我就是罪人了。更何况我爱这万里冰原,纵使它了无生机,纵使守在这里只有无边的孤独。但我爱它,我因它而生也会因它而亡,我守了它千万年,怎么可能不没有感情。我只是……有些喘不过气罢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玄紫月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也曾和你一样,有着不得不承担责任,为了救助那些被伤害的动物。一旦放弃,脑海中就全是它们痛苦的喊叫……”
“后来呢?”冰寒星忍不住开口,一如许多年前的纯真。其实,她从未变过,只是将过去的自己葬在心里。
“后来……后来我遇见了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与纠结了。”玄紫月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其实你不是害怕承担责任,你只是害怕一个人而已。你因有要守护的东西而强迫自己变得冷漠强大,但你的内心其实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不过是装得冷漠罢了。你背后没有其他人,因此你强迫自己成为那个可以保护一切的人,但你也终会想要逃避,因为没有人在背后支持或肯定着你,所以你觉得责任太大你无法胜任。你并不是需要谁来帮你分担这份责任,你只是想要有人陪着你,这样你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这个人曾经是白狐,但因我们的出现你害怕他也像其他人一样离开对吗?”玄紫月了拍她的肩,“别担心了,傻姑娘,我们一直都会在这里的,直到你和我们离开,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冒险的吗?”
“……谢谢。”冰寒星沉默了许久,有些生硬地开口。
“谢谢到不用了。 不过我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既然如此感动不如就趁此机会告诉我吧。”
玄紫月一如既往地喜欢破坏气氛,“你找王默是为了你哥哥吧!你还真是关心他。不过按你的性格来说,你哥都那样对你了,你不是应该立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直到他来找你吗!为何还要一直积极地暗中帮他呢?”
“本来的确应该是这样的……”冰寒星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非要说的话……因为他是哥哥吧。”
“理由敷衍毫无新意。”玄紫月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给你一个重说的机会。”
“我说的是实话啊,这点倒是有些不好解释。”冰寒星的指尖泛起了一道柔和的蓝光,”非要说的话,可能与我失去的那段记忆有着不小的关系。”
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玄紫月眯了眯眼“这股力量,是……”
“是哥哥的净水之力,白狐和哥哥他们一定以为我还没发现吧。至于哥哥的净水之力为什么会在我体内……我是在失去记忆后醒来便觉察到力量的改变,应该是那时我出了什么事,哥哥为了救我将力量分了我一半,又怕我发现他的力量减弱而刻意疏远我吧。可我怎么可能连连都不清楚?冰水之力虽同源,但也还是有差别的啊。但既然哥哥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从那之后,便时刻留心着水王子的力量状况。为什么她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水王子千年之力的丧失?自然是因为……因为她时刻关注着他的力量强弱,因为她体内有着他的一半力量,因为他们是同源而生的兄妹啊。
所以,不管水王子对她如何冷漠,她都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是哥哥啊,毕竟……毕竟哥哥也曾为她牺牲了许多啊,冰寒星眨了眨眼:“紫月也是有哥哥的啊,子音对你也很好,我都有些羡慕了。所以……你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吧。如果你遇到危险,子音也会为你做出牺牲的吧。”
“……反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要留在这里补觉了,别来打拢我。”玄紫月沉默了一下转身便走,“提醒一下,你最好还是去人类世界一趟,我估计那个罗丽是不会遵守约定了。”
玄紫月转身的快,冰寒星并没看清楚她眼底的情绪,这点她十分确定。黑发的女孩的背影莫名有着几分狼狈。不用如果,当初玄子音可是拼着丧命的风险也要救下魔化的她啊,怎么会不感动?她自然理解了冰寒星的心情,于是以这种方式放任她去做了。
直到走出了冰寒星的视线范围,玄紫月才停下脚步。她眸光一动,轻声召唤着:“花蛇白狐跟我走。我们去看看那家伙打算怎么做。”
仙境与人类世界间的大门已封,能够连接两界的就只有灵犀阁留下的灵犀之门与曼多拉的镜空间了,就是不知道寒星会做何选择了。她微微抬头,看向空中散开黑雾,额间的音语银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