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打扫房屋,应当是过完年之后的最难打扫,因为过年的那些日子屋里的垃圾或是尘埃顶多也是扫到一块,并不会丢出去。
这应该是常识,但今天,这院子里的学生们算是知道了,那常识都是扯淡。什么叫最难打扫的那几天?什么就过年的房屋最难打扫?在这间院子里全都是扯淡。
桌子擦了半个时辰才擦干净,院子里的杂草割了有一个时辰,明明看着不多,但就是费劲,连手上都被勒出了道道痕迹。还有那灶房里,那锅边黑的啊,怕是乌贼喷的墨都没这个黑。还有那灶台下面,简直是盘丝洞啊。除了这些,还有房梁上的蛛网,房门的破败不堪,以及那口不起眼的井,里面的井壁上居然看到好些鼻涕虫。
这院子真的有人住吗?怕不是建好了就丢在这了?这些疑问全都一个劲的涌上大脑,得出的结论意外的统一——那老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的,在打扫完这院子之后,那老先生在这些学生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了。明明看着是如此道貌岸然,身上总是着装得体,私下居然是个连院子都不肯打扫的懒惰老头。
虽然这是不是那老先生的院子他们并不知道,以及自己一行人是因为没能画出符才了打扫院子这件事也被抛在脑后,但他们心中皆是想到:真是个糟糕的老头。
但就是这样个老头,先前却眼都不眨的动用了一种能让人短暂感受炁的结界。
收拾完院子之后,所有人便回去了,那老先生是应允了的。现在想来,这一切肯定都在他计算之中吧。
等这些人离开这里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到这门口,定睛一看,正是那讲堂的教书先生。
他捋着那那长胡须,脸上有些笑意,看上去竟是有些年轻人的气色。
“嗯,不错,打扫的挺干净。”一进院子,老人看了看四周,感叹道,“虽然先前看他们那样子有些不愿意,不过这不是挺好的吗。”
原来,这先生先前从他们到这里就一直看着了,就在一家能瞥见这的茶楼上。本来刚端上茶,就看见他们有些犹豫要不要进院子,真的是有些吓到。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给的地图画的并不好,但要是真的原路返回了,自己才抿了一口茶水,又跑回去,实在是费脚力。
所幸他们犹豫一会还是进去了,然后开始打扫,那院子对于他们来说打扫起来当真是费力。要知道就连他自己去打扫都是一件麻烦事儿。
“看样子以后可以多想办法让学生们来打扫啊。”老者眼神微微眯起,笑着说道。
走进院子之后,老者先是去了灶房,摸了摸那锅边的石头,“不错,打扫的很干净,这里是最麻烦的,真亏他们有这耐性去擦。”
看完灶房,他又走到堂屋,虽然他听到学生说这堂屋里那泥像是怎么碍事,但看到泥像摆的好好的,他就安心了。虽然嘴上调皮说要画上几笔,但这不是依旧好好的吗?
老人抚摸着泥像脸的位置,呢喃道:“真是不像话,脸都抹平了。”隐约可见他眼中有点光闪过。随后老人又走到最后一间屋子,里面摆着的一张木床很是简陋。他轻抚着桌面,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灰尘。那床上和床沿也是擦的锃亮。
“真干净啊,比你在的时候还要干净。”老人盯着那张床,眼睛像是穿过了时间长河,映着很久以前……
他记得很清楚,与这院子主人遇到的时候,他十六,她十七。他本是因为闹饥荒来到这里想求口饭吃,但偏偏遇到的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姑娘。
她是个不纯之人,是妖和人的混血,但那时候的混血都是妖的血占多数。
他敲门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听说这些混血会以人血为食。但是已经晚了,他被开门的她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头上长着一双山羊般的角。
但是,没有想象中扑食的场景发生,只是看到她眼中的害怕和羞涩。什么嘛,这不是普通的女孩吗?他顿时松了口气,忽略了她头上的角,然后因为过度饥饿再次昏厥。
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似乎听到女孩惊慌失措的声音,那大概是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
然后昏厥的他,被柔弱的她拖进院子。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的凳子上正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饥饿的他拿起碗就往嘴里倒,那实在是有些烫,哪怕是时至今日仍旧能感到那股热流。
混血种的、不被人待见的她救下了因为饥荒流离失所的他,给予了他自流浪以来第一口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