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4

我回到吃吃喝喝院，亓淮流着眼泪水扑到我怀里，我一把抱住她，喜滋滋笑了笑。

　　一众人前赴后继火急火燎跑来见我，然后一个个领着我的点心乐呵呵道别回家。

　　这个点母后该不会睡了吧？为何没来探望她心爱的小公主欢儿我呢？我一如既往披了个蚕丝被，肚子里揣了个好心情，轻飘飘蹿腾上屋顶。

　　这天杀的，奢华的，琉璃瓦的屋顶啊！我大悲大叹，凌空飞到母后的碧海宫。施施然揭开琉璃瓦想要给母后一个惊喜。

　　但率先给我的，是母后带来的惊吓。

　　她趴在地上剧烈的喘着气，艰难地往前爬着……我想都没想，呼吸一窒，极快溜了进去。

　　“母后，母后！”我压低声线，不知不觉带了颤抖的哭腔。

　　她吃力转过身，我扑上前一把抱住她。母后伸出手，张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手指指着地上掉落的茶杯。

　　“毒？”

　　母后拼命点头，忽然口中吐出暗红色的血，我慌得拿袖子擦拿手兜，都是徒劳。

　　她临终前努力亲上我的脸。

　　“幸……幸……福。”

　　我泣不成声。

　　抱起母后，我将她身上亮色的衣裳剥下来塞到锦榻之上，不敢耽搁，集了她寝宫内的几只火烛扔到榻上，抄小路一路躲躲藏藏进了佑怿的寝殿。

　　甚至来不及打点母后，我急忙换身干净的衣裳，梳理整齐乱糟糟的头发，清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和泪痕，这才有闲散时间去等待时机。

　　佑怿就在案几上秉烛夜读，他看到我颓然绝望的脸色，心脏紧了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握住。

　　“中毒身亡？”

　　我点点头，强制不哭出声来，他笔杆子一甫放开，外头就有下人来报：“碧海宫走水了。”

　　我便按照计划中的，挂着泪被七王爷搀扶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到了碧海宫。

　　这里啊，往日是一派娴静典雅，漂浮着清甜的馥郁芬芳。

　　视野里只能见到惊慌失措的皇族贵胄呆呆立着，身旁穿梭着拔腿狂跑的提水下人。

　　远远的又听一声大叫：“牡丹宫也失火了！”

　　我茫然四顾，佑怿淡淡道：“是我命阿苏放的火，牡丹宫的元贵人正得宠，父王肯定会打发大半下人去牡丹宫救火，到时候碧海宫也得烧透了。”

　　那么，碧海宫内就算有人，到时也只剩一把散灰了。有没有人，又有谁看得出来呢？

　　火光里，我默默看着佑怿坚定的眼神，心里渐渐平静。

　　母后与几乎所有的皇权富贵都没有过节，在后宫也是不争不抢清心寡欲，能招惹到谁人，并且对她痛下杀手呢？

　　今夜我很遗憾，没有丝毫发现。该来的都来了，面上看着倒是无异常。

　　这次，若干人带了好多点心给我，抱我关怀我安慰我，“人死不能超生，节哀顺变”。我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早上。

　　我为母后守完孝道，师傅连夜到吃吃喝喝院开解我，替我检查一番母后体内的毒素。

　　“人死了体僵了，外来毒素与尸体自身的毒素混合，恕师傅……无能为力。”

　　轰隆一声，一道闷雷把我劈焦了。我耷拉着脑袋，打算从碧海宫下人着手。

　　那日真的天打雷劈，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暗沉沉的夜空，惊雷炸响，伴随着的，还有芙蕖宫女子的尖叫。

　　“怎么了，绾绾？”淑妃起身，温温软软的嗓音。落绾绾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又做噩梦了是吗？”淑妃担忧道：“能同母妃讲讲吗？”

　　落绾绾依然惊魂未定，她身子犹如筛糠般抖着，面无血色，嘴唇苍白。

　　她梦到……她梦到她躺在碧海宫硕大的棺材内，旁边是皇后娘娘，阴森森的咧嘴狞笑。

　　她想逃，她使出浑身解数，将指甲挠烂了也没挠开棺材盖，皇后娘娘已然扑将上来，灌她喝了好几口毒药。

　　棺材外的天空猛然炸响一声惊雷，居然照到了皇后娘娘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更加可怖。

　　落绾绾被吓醒了，醒来时空荡荡的寝宫惟余一只蜡烛孤零零地燃烧着。半空中，火焰冒出点火星子，毕剥着火花。

　　要怎么开口同淑妃倾诉她的恐惧呢？落绾绾转头看向淑妃，却惊恐万状地瞪大眼。

　　那分明就是被烧得焦黑的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来找她了，来找她报仇了！

　　落绾绾再次被吓醒，原来，这竟是个梦中梦。

　　淑妃很安静在身侧熟熟地睡着，落绾绾心中总算有一点安慰。小心翼翼四处看了看再看了看，命下人将火烛全点上。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深宫，寂寞铜铃锁清秋。阿苏和亓淮常来开导我，但他们开导的又不甚成功，以至于我天天盼着我也不知道盼的什么。只觉得这日子没个盼头。

　　“我听亓淮说……白露那天是七王爷和凤旿公主的大婚之日，”我摘下一朵花，漫不经心状：“代我向你们七王爷祝福一声。”

　　阿苏颇有些担忧道，“王爷不过权宜之计，王妃大可不必挂在心上。”

　　“呵。”我淡然一笑，“我知道，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西凉公主，多一个桃花与我又有何干系？”

　　“王妃待在……吃吃喝喝院也有一段时间了。王爷考虑到王妃心情低落，准许属下保护王妃出宫散心，像以前那样。”

　　妙生客栈，我单独约了唐冷，追问上次的问题。

　　“哎哟姑奶奶，”唐冷苦着一张脸，“我给您拜了行不行，别问我了，我就只是担心他将来的桃花算计你这朵傻花。”

　　我颇失望，知道问不出答案：“那你可有一味药？我母后托我师傅救回我的那天，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前两天我翻了翻古书中的记载，我的病症与暂时性失忆无甚差别……有一种药，可以助我早日想起往昔。”

　　唐冷吞吞吐吐，“没听过……兴许是有的吧……”

　　我心中的失望越发大，知道他早已不是往日的唐冷了，我也不是往日的昤昽了。

　　“我晓得你制作人皮面具一向以假乱真，”我步步紧逼：“最迟十六，我要一张凤旿公主的模子。”

　　他不问我原因，只是毫不犹豫道：“好。十五吧……十五那天，你在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