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一个惊慌失措的妇人被两个铁面无私的侍卫架了进来;而另一个侍卫,则是两手奉着一个木盘,盘上盛着两堆不明的物什。
老不死丞相许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严刑逼供毫无抵抗力的悲催艰辛,当即晕了过去。
朝廷上开始阵阵窃窃私语,那妇人只是哭哭啼啼。
“不是奴婢啊不是奴婢!这些混账事皆出自泽世郡主之手……两年前她将我们这些知些内幕的尽数杀光,奴婢与她有些养育之恩,独独留了奴婢……”
我汗颜,这还没审呢就没骨气的全招了,究竟是有多怂?
“郡主威胁奴婢,说如若奴婢胆敢泄露半字,她便诛杀奴婢祖宗十八代……连早已下葬的曾祖父也要从祖坟里挖出来再抽一顿……”
“郡主赏了些银子与奴婢,软硬兼施……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才守口如瓶这许多年……”
佑安挥手,两名侍卫将她暂时压至一旁,另一名侍卫上前,将木盘呈与佑安。
“左边这半撕开口的便是当年儿臣在现场寻得的蛛丝马迹,右边这盒春药……”佑安放缓了语速,皱了皱眉:“乃是儿臣诣阅丞相时,自阅丞相府内拾得的。”
“两种材质出自同一处,且是鸳鸯坊特制,烈性极强的春药。”
“据儿臣所知,郡主的母亲,是专门……在鸳鸯坊干这行的?”
佑安话音刚落,阅汐便迫不及待叫了出来:“你撒谎!胡说八道!我哪有!”
这语序颇颠鸾倒凤,叫人一耳便听出她的临死狡辩。
我叹了一口气,铁证如山,这下阅汐以下犯上倒是有些过了火。先是欺瞒皇帝陛下罪、再是栽赃嫁祸公主殿下罪、还是不知廉耻觊觎太子殿下罪。
这三个罪名够阅汐在牢里吃一辈子糯米粑粑了。
五月中旬,宫里忽闻阅汐逃狱,紧接着是太子殿下中了一种奇毒。
父王封锁全城,最终在城西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内活捉阅汐,带回狱中严加看管。
我每日每夜的担忧,想要去探望佑安,却总被母后轰回来。
就算我那避世闭关的师傅也用了整整五日才将佑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拼死否认的阅汐被佑安亲口指证,确是阅汐在指甲中掺了毒,于宸凰路划破佑安的手臂,才使之中毒。
本定明日午时三刻彦都斩首示众,阅汐却畏罪,摔碎了瓷碗抹脖自杀了。
我听着顾泽讲这些天的大事,不胜唏嘘。若换了我,何苦呢,呆牢里悠闲一辈子不好吗。
顾泽在讲这些事的时候,眼里波光流转,最终还是散作淡淡的迷雾。
他忽然冲我笑了一笑,讲真的,顾泽是刚刚好的俊美,还多了三分冷峻。
当他笑的时候,那冷峻便烟消云散,越发凸显出他的俊美。
“昤昽。”他唤我。
我眨眨眼,他掀开唇瓣,却是欲言又止地再朝我笑笑。
我知道,顾泽不想说的东西,你就是把他的嘴给撬开了,他也不会吐出半个字。
是夜,月朗星稀。我一向嗜睡,今夜不知怎的,却睁着一双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不着……忽而起了身,含糊地披了件薄薄的绒被,踏着空中纷纷扬扬的落叶,运着轻功一个灵巧的蹿腾便到了屋顶。
这天杀的,奢华的,琉璃瓦的屋顶啊!使得我在上头踩得都羞愧难当,踩了那么多钱财!
底下隐隐传来说话声,我小心翼翼揭开琉璃瓦一看,竟是我的母后同我的父王!
“依臣妾看,下月廿三正是个黄道吉日。臣妾翻了黄历,那天万事皆宜……”
我的母后施施然笑笑:“不如就将欢儿与怿儿的婚事办了吧,臣妾看将军膝下的爱女,二八的年纪已有两个孩子了……”
我的心脏猛然跳了起来,我却觉着心脏动不动就跳不是个好兆头,所以希望英明神武英气逼人的父王果断推拒。
哪知……父王沉吟半晌……居然就点了点头……
我滴老天爷嗳???
回了寝殿,我魂不守舍双脚扑腾着胡乱踢开紫靴,一扑扑在了榻上,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柔软的天鹅绒金丝绣枕上。
良久,我嘻嘻笑了两声。
良久,我发现我嘻嘻笑了两声。我呆了。
我又不由自主想到他同我大婚后会纳那西凉公主为妾吗……想着想着,我纳了个闷。
今日是芒种,作为唐冷的红颜知己,我乐呵呵揣着精挑细选两日的礼物,拐着我的顾泽一同去涤音阁了。
顾泽今日的扮相颇讨喜,是我与他出的主意,遣他着了身红红火火的衣裳,样式不错,瞧着也喜庆。
递了请帖给两位“门神”,我拍拍他们的肩膀,拉上顾泽往楼上找去。
涤音阁不愧是涤音阁,做工精细,背景主天蓝云白色,盛着通透澄净的水波窗子,阳光照映下来恍若置身粼粼海底世界的天宫中,美得如梦似幻。
唐少爷果然气派,包了整座楼阁还颇费心神地修缮许久,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甚是上心。
我喜滋滋交了镶珠嵌玉的宝盒给唐冷,他迫不及待想拆开来看,我连忙压住他的手:“不急,不急。往年旁人选的礼物过于红尘俗气,今年这薄礼却是我翻箱倒柜精挑细选走街串巷风里来雨里去折腾数日,才给你挑出的,大好的,超脱凡尘的宝贝。”
他早已垂涎三尺,此番更是饥渴难耐,却需得伸手去接下位客人的礼物,恋恋不舍作了罢。
我思忖着找了处离正堂较近的空位子,顾泽却寻了处僻静角落坐了下来。
我没奈何他这厢钟情于清净,只得随他意,在他身旁也寻了个位置。
顾泽显然是清楚明白我这个立场不坚定全然没主见的性子,渐渐的居然没那样绷着脸了
身旁款款飘来一阵风,我没闻过那样的味道,不知是一种什么香,只觉得煞是好闻。
这味香的熟稔。
我斜眼散漫地瞟了一眼源头,果真是他,视线却无厘头开始躲闪。
七王爷依然是一袭锦缎白衣,不染纤尘的模样,我实在无法将他同那晚的那个登徒子联系在一起。
他懒洋洋将酒壶在指尖转了一转,忽然住了手,朝我甚开怀的笑了。
我不知他这一笑是为的什么,只觉得他没安好心。偏过头想离顾泽近些,却忽然发现他坐到了三尺开外。
如此算来,便是我与佑怿两人同坐了,我有些懊丧让喜欢黑脸的顾泽穿得喜庆,却不知他此刻脸色煞白。
佑怿连灌了几杯酒,脸色渐渐绯红,他飘飘忽忽看了顾泽一眼,嘴角漾开笑容。
竟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