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辫子

方诺四人在G省机场道别。

宁逍阳“朝瑾，等你举办影展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一定来。”

宁逍阳抱着林朝瑾叮嘱道，又蹭蹭她的发认真承诺：

宁逍阳“拍完《玉骨扇》我就转到幕后了，到时候我去S市陪你治疗。”

宁逍阳“你一定要来接我知道吗，毕竟我没去过S市，怕迷路。”

林朝瑾此时的情绪早已不复昨晚的崩溃，她神色自若，对宁逍阳点点头算作回应。

余一舟“方哥，别放弃。”

余一舟眼神带过林朝瑾，向方诺示意。

方诺“我会的。”

方诺不敢掉以轻心，昨晚他让医生给朝瑾打了镇定剂才让她睡着。他在床边守了一夜，就给朝瑾擦了一夜的眼泪。

这个场景熟悉到，总让他想起朝瑾抑郁最严重的那段日子。

那些经历化作噩梦蚕食着她的大脑，拉扯着她的心脏，很痛，她无处发泄，所以只能哭。每到这时他总是会痛恨自己，做不了那个将朝瑾拉出深渊的人。

他只能自私地希望她坚持得再久一些。

宁逍阳“那我们走了。”

宁逍阳挽着余一舟的胳膊冲他们挥手。

林朝瑾“再见，逍阳。”

林朝瑾也微笑地挥手作别。

宁逍阳“当然，我们还会再见的！”

宁逍阳挥得更用力了。

飞机划过，留下一道缥缈的白痕。

林朝瑾转身看着方诺，声音温和道：

林朝瑾“阿诺，等到了S市我想先去看看阮堡，再去治疗可以吗。”

方诺“听你的。”

方诺为她整理好耳鬓的碎发，带她去登机。

S市精神病院位于城南郊区，环境清幽，车流稀少，比较适合精神病患者的管理和休养。

医院规模不算太大，建筑样式也比较普通，一栋大楼被隔出无数间小病房，每间窗户都围着栏杆，正门进去有一大片空地供患者放风透气，背面和左右两侧倒是种了许多桧柏。

阮堡就在左侧大楼四层，尽头第一间病房。

林朝瑾被方诺牵着手，跟随护士穿过长廊，一路上时不时就会有病人突然扒住门上的小窗户，不断拍打，发出刺耳的声响，或者做出怪异的表情动作，一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们。

林朝瑾手心开始冒出细汗。方诺感觉到她在紧张，便换了个方向搂住她肩膀，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往怀里按了按：

方诺“马上就到了。”

眼前一片漆黑之后，林朝瑾心里安定了不少，很快就到达长廊尽头。

护士开门前说：“主治医生已经询问过阮堡家属了，她同意你们进来探望。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千万不能刺激到她。”

林朝瑾和方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门一开，就看见阮堡坐在床上捯饬自己的头发，发顶早已被揉得乱七八糟，她还将发梢拽到一边胡乱地编着辫子。

嘴里念叨着：

阮堡“朝朝，朝朝我会编辫子了，你看，和你编的一样好看。”

林朝瑾霎时红了眼眶。

她没见过阮堡这副模样，在她面前，阮堡安静又腼腆，甚至有些懦弱，情绪外泄的次数少得可怜。

哪怕是初二初三情况好一些的时候，阮堡也很少大胆地亲近她，说这些话。

林朝瑾记得，她为了让阮堡做出改变，建立自信去反抗，给她制定的计划中，第一步就是改变她的形象。

“头发总遮着眼睛和脸颊，会让你看起来太过阴沉，给他们中伤你的机会。”

“你要把漂亮的脸蛋露出来，昂首挺胸，气势上就能高人一节。”当时她把阮堡的脸露出来以后，除了神态不对，气质感觉立马不就一样了。

“我教你编高马尾辫，之后跟我学点跆拳道防身，一旦他们再围住你，而我又不在你身边的话，你就按我教你的，眼神要狠，出腿要猛知道吗。”

“即便打不过，也要让他们害怕。”她一边给阮堡编辫子，一边看着镜子里阮堡的眼睛说：“尤其是眼神，只要不是社会上混的，除了真的渣宰，都怕不要命的人。”

阮堡被林朝瑾盯着，眼神习惯性想要躲闪，却拼命忍住，她小幅度地点点头，低声细语道：“我记住了。”

“谢谢你，朝朝。”

“还有说话。”林朝瑾声音突然提高一度，吓得阮堡向后一抖，正好倒在她怀里。

她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地扶稳她，向她道歉：“抱歉吓到你了，我就是想给你示范一下，说话声音要沉，不能虚。”

“没关系，改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先学会防身。”

“不过我听你刚才叫我朝朝？”林朝瑾给阮堡编好辫子，弯下腰与她齐平，一起看向镜子里紧靠的两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怪好听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给你起一个昵称。”

“我叫你软宝儿吧哈哈哈，你能听出来是哪几个字吗？软~宝儿~”

在说出口时自动拖长的儿化音带着特有的亲昵，直直钻进阮堡的耳朵，又麻又痒，立刻羞红一片。

那一刻，她心里忘却了一切，只剩下快乐。

当然不一样啊，只有朝朝，是属于她的。

画面渐渐和眼前重叠。

护士正弯腰哄着阮堡松开蹂躏头发的手，想喂她吃药。林朝瑾轻声上前试探道：

林朝瑾“软宝儿，我来给你编高马尾辫，好不好？”

阮堡“朝朝编，要朝朝编。”

阮堡还是紧握着发梢不松手，微微摇头重复着。

林朝瑾“好，就让朝朝编。”

林朝瑾“来，松手，我们让朝朝给你编辫子。”

林朝瑾哄着她慢慢站到了身后，即使她头脑依旧不清醒，也下意识地松了手。

大概是听懂，以为朝朝真的来了。

林朝瑾一边编辫子，一边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护士趁机给她喂了药。很快，一直在照小镜子的阮堡就被护士带下去放风透气了。

林朝瑾和方诺没有离开，因为进来时护士告诉她，床头柜里放着阮堡留给她的东西，阮堡家属让她带走。

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份的铁盒，外表轻微生锈暗沉，却非常干净，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爱惜。

里面是几封信和一个MP3，这个MP3林朝瑾很眼熟，初高中阮堡几乎一直背着，带着，听着。有次碰见阮堡在听还问过她，她说里面都是英语单词和听力。

看来，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