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洼平地处的百姓们是在昨天的夜里被迫离开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到了高地由官府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
一夜都没睡好,就算官府是好心,但百姓还是有很多怨言的。
今早清晨,众人感到似乎雨都停了,没有洪水不说,就连雨都没咋下。
于是,众人怨气更深,哪怕官府强制他们迁徙是出于好心。
很快就有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试图与官府的人说理。
这些带头的百姓说:
“官爷们呐,我们这一天不干活,一天的生计都没有着落,如果真的有洪水灾难的话我们都没有话说,可是如今这雨都看着不会再下了,各位官爷还是行行好,让我们回去吧!”
“听说是钦差大人的孙女儿让官府强制我们离开原来的地方,一个小丫头片子胆小罢了,各位老爷也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就是就是,咱这个地方每年这个季节虽说雨水多了点,但一般也不至于形成洪灾,去年估计就是个意外,谁知道去年那位主官不好好兴修水利搞贪污了呢!”
“是啊,如果之前那位主官好好兴修水利的话,估计去年也不会发洪水,但今年不一样了,新来的钦差大人听说一身风骨满面正气,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你们这些当官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哪里知道民间稼穑艰难生计不易,去年不是已经开始整修河道筑堤坝了吗,没洪水的话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突然间,有人猛地一拍脑袋,有些好笑地注视着官兵,声音格外玩味:“不会是新任钦差大人也是个贪官吧,这么担心发洪水,是很清楚自己中饱私囊了吗?”
……
江观云穿着轻便的劲装陪着祖父一起走过临时搭建的各处营帐,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百姓的抱怨和非议。
祖父是出身世家的文官,很少见识到底层的恶意,此刻就表现得有些受不了言语刺激。
祖父的脸气得通红,眉头也紧紧皱着,似乎是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江观云试图平复祖父的情绪,于是试探着出言:“祖父不必介意,实在不行的话,有人想走就让他走吧。”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是因为是百姓因为身在底层就值得救赎的。
事实上,很多人根本就分不清好坏。
但求问心无愧,倒不必拯救所有人。
毕竟,人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付出代价。
“唉……”祖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就已是高龄,看上去就更苍老了。
祖父没有停下巡视的脚步,江观云也追随着祖父。
良久,祖父才凝重地说道:“我也不确定今年还会不会下去年那么多的雨,也保证不了刚修不久的河道堤坝的质量,本想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但……”
“百姓们说得没错,”祖父的面色很严肃,“也有可能没有洪水天灾。”
想了想之后,祖父又颤抖着声音开口:“如果确定没有洪水的话,我又强制众人耽误了劳作时间,那我确实是罪人,确实是不知民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