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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棋与画(I)

铁甲威虫之溯源竞生

圣都中心医院。

重症监护病房内,花团锦簇,芳香四溢,各种礼品堆满了病床四周以及一侧的白色桌子,这情形,如果不是那个病床上虚弱的人、如果不是那还在滴滴作响的监护机器,你很难想象得到这会是一间病房,而认为这是一间花房或是礼品店了。

权天璇正呆呆地倚靠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就在前不久的审判会上,他们——那些人,还恨她入骨,要求重刑处罚,而如今却全然抛去了恨意,笑脸相迎、温声安慰,送来各种花束礼品,一心巴望着她赶快好起来。

虽然讽刺,但这却是人心。

沫沫迟到的证明、火藤家里的证据,无一不明示着胡不成才是那个私通枯魂峡谷、招引来入侵者的罪人,而她,反而成了救助同伴、打击恶人的英雄。呵,这一切多么的戏剧化、又多么的可笑!

她,或者说像她这样的人,可以在万人唾骂中瞬间死去,也可以在万人簇拥中荣登圣坛——可这......究竟为了什么、又究竟有什么意思......

“当当当!”

“请进。”她毫无波澜地应声道,连向那门口望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下午好啊,天璇。”

这声音是江小川。天璇缓缓抬头看去,而看到的却是两个人,江小川和权辛。看到权辛的那一刻,她微微一怔,那双晶莹的深蓝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她的嘴唇微动,却终是没有说些什么。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江小川和蔼地问道,走到天璇身边,探身摸了摸她的脸,“唉,气色还是好差啊。”

“没事,放心吧,江前辈,”天璇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很快就好了。倒是——”她双眉微皱,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我好了以后,不想回天穹门。”

“那好说,其实我也早猜到你不想回去了,”江小川笑道,“圣都学会需要一名优秀的骑刃王测试员,我推荐你去那儿吧,那里的人来源很杂,一心扑在骑刃王品质和车手技术训练的研究上,没心思在乎你是谁、从哪儿来。”像是看透了天璇的心思,江小川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保留你天穹门的学员身份,只是换了个地方学习而已,他们会同意的。”

“好,您安排吧,”天璇点点头,“去哪儿都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对了,沫沫的处罚结果出来了,”看着她哀伤的神情,小川转换了话题,“因为你不追究她的责任还为她作保,所以判的挺轻了——只有两年。”她伸出了两根指头一比。

“我理解她的原因,”天璇扭头望向窗外,“她这一坐牢,她妈妈该怎么办呢?又该有很多人指责她们了吧?可明明,她们同样是受害者......”

“受害者,是否就无辜呢?”小川双手背后,仰起脸来,“有罪者,又是否不该同情呢?这些,可真是麻烦的问题。”她不再说话,转身走向门口,冲守在那里权辛示意了一下,“你们聊,我先走啦。明天再来看你,天璇。”

望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的权辛,天璇的心里却忐忑起来,紧张不安地盯着他。

“好久不见了,辛叔叔。”她勉强地笑了一笑。

“好久不见,”权辛爱怜地长叹一声,“您受苦了,少主。”

“少主......”她喃喃自语,“自从他非要把我推成权家的少主,我就没有哪一天是不苦的,”她用责怪般的语气说道,“在家里,平时连面都不露一下,任凭二叔他们勾心斗角、任凭他们排挤我、打压我,给我暗地里使绊子......”她愁容满面,向权辛倾倒苦水,“辛叔叔,那时候我还不满十二岁,就是现在我也才十六岁啊,我为什么——”她按在床上的双手攥了起来,抓皱了床单,眼泪从眼眶里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本以为离开家就会好过了,可是,无论是在月之湾还是钢之城、在甲虫王国还是圣域,我从来都没有好过过!一天都没有!”她咆哮道,就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的玩具时的孩子般的哭喊。

“辛叔叔,”终于,她平静下来,“你为什么来呢?他叫你来的吗?”

“唉!少主,”权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天璇——你要理解家主的一番苦心哪,”他抬手用纸巾擦去天璇的泪痕,“你的两个叔叔绝非是可以承担得起权家的人,你的姑姑就更不用说了。家主,他是真的相信你可以处理好那些事情才把重任交给你的。”他继续慈爱地望着她,“事实证明,你的确可以,有能力也有魄力,公义、聪明、有耐心......”

“哼~”天璇一勾嘴角,轻哼一声,“辛叔叔,你来就是为了夸我的吗?我,根本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吧。”双眸低垂,隐了其中的心酸。

对于那些家里家外的事情,天璇只是逼着自己尽力去做好而已,但她却从未觉得自己做的好过,对于自己,她总是异常苛刻,从不满意,甚至,她害怕这种“满意”,似乎对自己的满意就是一种犯罪。

“家主很担心你啊,天璇,”权辛说道,“他是在你被处刑前三天才得知你出了事,着急到晕过去好几次,然后就是一通准备要来看你,但他身体每况愈下,实在经不起颠簸,而且权家内部越来越不稳定,还需要他在家里震慑,所以现在就我来了。——你要相信,将你逐出权家、与你断绝关系这种话绝对不是家主说的!”他抬手按在天璇的肩上,“他是你父亲呀,他像世界上所有的父亲一样深深地疼爱着自己的女儿,但因为夫人到底是因他而死,他又对你怀着很强烈的愧疚。他也很无助、也很害怕,很担心你恨他、不肯原谅他......”权辛说得情真意切,激动的泪水湮满了他的双眼。

“......”天璇早已泪流满面,这泪水混杂着种种悲哀与伤痛如不竭的泉眼一般涌出,“告诉他,好好活着......”她抱着双膝把脸埋起来,悲痛地哭泣着,这是自她入狱以来都未曾有过的痛哭。

“好,他会好好活着的。”权辛笑着,揩了揩脸上的泪,“他会等着你回去的。”

就这样,在那间花香四溢的病房里,少女无限的悲戚阵阵传荡,空气里凝滞着她近乎绝望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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