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
“哒！”
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在通向阁楼的楼道内传荡。纯木制的阁楼已经经历了许多的岁月，虽然仍旧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但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被修补好了的伤痕，以及那些棕黑色的落了些灰尘的凹印，都在静默地诉说着它的沧桑。
“奇了，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非得住这小阁楼。”江小川说道，“您家的这位家主还真是与众不同。”
“房子不过是个安身的地方，图的是踏实舒服。所以有时候啊，宫殿住起来也不见得就比小屋子住起来好。”权辛回应道，“请这边走！”说着，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朝右侧一示意，便继续向前走。
“嚯！这小走廊也这么宽敞！”江小川四下一瞧，“如果不是亲自走上来的，我可不会以为这就是间阁楼。——阿泉，你在看什么？”
“哦，”听到师傅的问话，阿泉这才转过身来，“您瞧，师傅，那边也有个房间。”
“杂物间吧，”江小川顺着阿泉手指的方向望去，“这边儿的住了人家家主，那边儿不得留一个屋子盛东西？”
“不像啊，杂物室的话，为什么门前架子上还摆了那么多鲜花？门前还铺着毯子，一尘不染，好像也有人住。”阿泉纳闷道，“门上的牌子上写的是——轻、轻衣......”门牌已经糊了，而且距离较远，看不真。
“有没有人住，是谁的房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别费心猜了。”江小川完全不在意。
“也是啊，”阿泉恍然意识到，可还是禁不住往那边看，“如果有人住的话，我猜会是个女孩子吧。”
“二位，请进吧。”权辛突然招呼道，推开了权北极的房门，请他们进去。
“谢谢。”道谢后，江小川二人便走了进去。“咔！”权辛从外面关上了门。
房内，没有开灯，唯有那一丛炉火照亮，有些阴沉但却也安静温暖。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药香，舒缓的乐曲在整间屋子里回响。“嗒，嗒，嗒......”古老的摆钟尽责地为主人细数着时间，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像是死神的计时器一样透着恐怖。
权北极还是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双眼盯着前方。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后，他缓缓转头，侧过身来，“二位就是凤羽宗的贵客吧？请这边坐。”权北极没有起身，只是打了个“请”的手势，邀请江小川二人在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您好，权家主，”江小川上前说道，微微点头问好道，“十分感谢您能亲自接见我们。”说着，伸出了右手。
“两位好。”权北极回握住江小川的手，礼貌地望着二人说道，“我的腿上有点毛病，请原谅我坐着向您问好吧。——江长老，您可以坐在那把椅子上，离炉火近些。——您的手太冷了。”
“您的手也很冷，”江小川莞尔一笑，“谢谢。”于是，转身坐在了那把单人沙发椅上，“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得注意好身体了。”
“江长老看上去可年轻得很，不像我，”权北极将毯子往上提了提，“是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的人。”憔悴的面容、泛黄的双眼、疲惫的声音，让眼前这个原本正值壮年的人显得枯槁无神，真的似乎行将就木一般。
“权家主可别这么说，您是有福气的人，”江小川试探道，“权家的家族产业那么昌盛，您又有几个可靠的兄弟帮忙，还都对您那么尊敬、待您那么好，您又何必自伤？”
“哼~”权北极冷笑一声，抬眼望向江小川，“江长老已经见过舍弟，不知您对舍弟作何评价？”
“嗯......”江小川心底一颤，那双投来的眼神是她见过的最寒冷、枯寂，死气沉沉的眼神，“自然是——不错。”
“唉，”权北极双手扣在膝上，轻叹道，“此间更无二鬼，您但说无妨。”
闻言，江小川略微一愣，随即笑道：“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我想，我跟您的看法一样。——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说到“不明白”三字时，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权北极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向小桌上空了的药碗。
“......江长老，您来拜访我可不单单是为了谈生意吧？”权北极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引出了另外的话题。
“权家主，”江小川眉头微皱，左手握了握椅子的扶手，“您是早就料到我会，不，是会有人来找您问什么东西的吧？”看着权北极的神态，江小川觉得事实就是如此，然而正是为此，她反倒紧张起来，“您是敞快人，我也就直接地说明我此行的来意吧。”她顿了顿，感觉到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原本寒冷的身体这时竟有些发汗，“我想在您这里得到，当年铠甲元震之死的真相。”
“......”听到她的回答，权北极也像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一般长吁一口气，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今天才有人找来，可见那位的善后工作做得有多好。”
“但也没那么彻底。——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您吗？”江小川搓着双手，“我见到了那位老板，‘有间茶馆’的老板。很幸运，他还活着。他告诉我说当年那件事发生前，跟铠甲元震一起的是您，陪着他随那群人出去的也是您。在你们离场后，就有匪徒闯进来杀人，然后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茶馆。如此便制造了一场死伤惨重的突发火灾事件。”说到这里，江小川不得不佩服那位的小心谨慎、狠辣冷酷。
“......对，都对，”权北极扣紧了双手，无望地苦笑一声，“我是他最后见过的‘朋友’。”他的眼眸一沉，似乎感到异常悲痛，“但，我不配。”
“师傅，我出去一下。”突然，阿泉对江小川轻声示意道。
“嗯。”江小川不着意地一点头，继续说道：“为什么‘不配’呢？如果您觉得做了错事，那么现在就还有弥补的机会，我们应该把真相揭露出来，让罪人得到惩罚！”
“不，我不能说，请，原谅......”权北极痛心地低下头，“我能告诉您的，不过是，是——那位是真正的主谋。”
“哼！”江小川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的心理，只感觉到愤怒，“我知道是竹叶青，你也知道是他，可现在缺的不就是你的证词么！你——你——”江小川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她明白权北极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但她一点都不想为此就理解甚至是原谅他的过错，“背叛了朋友，最终导致他惨死，你心里也不好过吧？这十年里你也不曾安稳吧？你把自己关在这间小阁楼里、放纵弟兄们给自己下药，不就是为了早死、早解脱吗？可为什么，你连死都不怕，可就是懦弱到不敢说出那个真相呢？！”
“我怎么会不想说呢，怎么会不想痛快地说出来呢！可，可我不能呀！——因为，我的脑子里被移植了一个芯片，”权北极红了双眼，颤抖地说道，“一个控制我行动、控制我思考、只要我说出那件事就会自动引爆地底炸弹的芯片！那时，整个月之湾都要变成一片废墟！”
“什么？！”
“啊~”阿泉站在楼道走廊的窗前，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打了个哈欠。屋内有些闷，那股药味闻得他头疼。向左一扭头就看见了那个奇怪的房间，阿泉眨眨眼，犹豫一下，随后还是迈步走近。“轻衣——什么呢？”挂着的金色门牌上隐约还可以看到“轻衣”二字，但后面的全都糊掉了。“白芨、苍术、石斛......”仔细看着架上的花草，阿泉怀疑道，“一堆药草，啧啧，这住的不会是个医生吧？”弯腰看着最后一层，阿泉突然发现一个花盆底下压着一把钥匙，“是这房间的钥匙吗？”他向里伸出手，想要拿到那把钥匙。
“您在找什么？”突然，一声问话从身后传来。
“哦！”阿泉猛然起身，向后看去，“没什么，就是看看这些花花草草。”
“这样啊，那些花草的确惹人喜爱。”权辛端着托盘走来，“请取一杯吧。”
“好，谢谢，”阿泉点头道谢，拿了杯热咖啡捧在手中，“那个，权管家，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您请问。”
“这间屋子现在也有人住吗？”
“没有，现在没有人住了，”权辛答道，“但是我们每周都会来打扫通风的。”
“所以这里以前住了位重要的人吧？”阿泉笑道，朝后又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的是‘轻衣’两个字吗？”
“对。这是轻衣小姐的房间，”权辛说道，“轻衣小姐是家主的妹妹，也是位医生。这些药草都是她曾经种下的。”
“原来如此。”阿泉点头道，“那么轻衣小姐现在还会回来照顾它们吗？”
“小姐她——很早以前就离世了，”权辛遗憾道，“想一想，至今也有十二三年了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说着，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权北极的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那门却被推了开来。
“阿泉，走，我们回圣域！”江小川急匆匆地说道，刚跨过门槛，又转身回头道：“权家主，我还会再来的，那药您可悠着点儿喝。走了！”
“诶，师傅，慢点儿！”阿泉忙把杯子递给权辛，随着江小川朝楼下跑去，“不去钢之城了？”
“先去一趟天穹门，”江小川答道，“见了权天璇再说！”
“权天璇！”
“到！”
风雷闸口边，新一届边境护卫队成员正等待着组织分配任务，斗志高昂的少年们带着无惧任何风浪的坚定严阵以待。
“以上念到的人都跟随胡领队前往圣域和枯魂峡谷的隘口！下一组......”大风呼呼地吹着，挂散了大队长的声音。底下窸窸窣窣地传来一些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把我分配到枯魂峡谷那边？”
“这胡领队据说不怎么样啊！”
“我想去无尽雪原那边，我的骑刃王属性最适合那里了。”
“胡领队是原来龙息宗那位老师吗？”
“......”
“枯魂峡谷，”权天璇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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