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到了孟家大院，刚进门，这女人就喊了一声妈。一个苍颜白发，身形单薄，背影略显孤单的老人，正在跨过门槛。听到女儿的呼唤，转过身来，不出我所料，看到女儿身侧的我时，先是一惊，随即愣了片刻。这女人快步走到她身边，扶她进了屋内，我也在后面跟上。

女人去沏茶了，我与老人面对而坐。

“您好”

“嗯，你就是第一代超智能人工机器人吧，他最得意的作品。”

这个“他”不出意外就是主人。

“对，您就是孟夫人吧？”

老人举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是我，你来这儿想知道什么？”

孟夫人年纪这么大了，心思却还是如此谨慎，可以想象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很精明的女人。我拿出主人的那封信摆在茶桌上，他凝神盯着那封信，有几秒。

我才开口道:“您还记得它吧？这封信是不是您写的？写它的目的是什么？”

上来就是三连问，我以为会使她生气并否认，但她却只是拿起那封信打开看了看，才缓缓回答。

“是我写的，当年我嫁给了孟鹤堂，是我去找了周航，让他主动离开。他却在雨中行分离的第八个年头去世了，遵照他的遗愿，我给周航写下了这封信。”

我认真地听着，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我是什么反应，我只是认真地听着。脑海里飞速的回忆着，捋清来龙去脉。

她接着说:“孟鹤堂与周航搭档了十几年，孟鹤堂终于有一天遇到了我。我爱他，我以为他也爱我，他温柔至极呀。在我们相识的第二年，我向他提出结婚，他拒绝了。后来我发现了孟鹤堂对周航微妙的感情。孟鹤堂知道后，央求着我，不要让他知道，他本该有自己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人生。不想毁了他的航航一辈子。并且他答应了与我结婚。我知道他都是为了周航，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保守了这个秘密，并且私做主张的，给周航说了狠话，劝周航离开孟鹤堂，他知道后，孟鹤堂也没有怪罪我。直到八年后他死了……周航到死都不知道吧？”

是啊，周航到死都不知道孟鹤堂是爱他的，也不知道他的孟哥百般伤害他，只是不想让他的航航受更大的苦。世间安得两全法，互相隐忍的爱意拆散了彼此，尽管相爱也不能在一起。这世道属实残忍。

“那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孟鹤堂恶心他所谓的喜欢，不想再见到他之类的话……还有他的爱又肮脏又低贱……”

这么残忍的话，恐怕早已让心软的小团子扎的遍体鳞伤了吧。主人如果知道真相又会怎么样呢？后来我也没多问。谢过孟夫人，准备离开了，孟夫人用沙哑的声音问我，

“孟鹤堂，你爱过我吗？”

他想要我回答，要我替当年的孟鹤堂回答，我却无从开口。

“夫人，我不是孟鹤堂。”

我站起身来，给她鞠了一躬，走出门时，听到了他微微的哭泣声。只得无奈离开。或许她在明知故问，或许孟鹤堂从未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