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说起海棠，孟鹤堂倒与它颇有缘分。

小雨如酥，花香袭人。还没有进入院中就闻到了海棠花香。主人去后，我便用主人留下来的钥匙打开了那保险柜，其实里面仅有那封信，那张照片与一个易拉罐环。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与周航而言，却视若珍宝。

周航走了，人类对2020的研究也在上午结束了。那些人类决定让孟鹤堂，啊，不，是我在仅剩的27天里去做自己。只要不违背协议。我当然不会违背协议，无非也就是那些不让我伤害人类的一系列条约。

“航航，你知道鲸落吗？”

“鲸落万物生，那是留给自然界最后的温柔。”

因为孟鹤堂这句话，周航尊崇了一辈子，死后，葬身于大海，化作蓝鲸，把2020奉献给了社会。周航生命的终结也是一次完美的鲸落。

“你不是喜欢大海吗？我也想让你喜欢我。”

心之所向——海棠，日出，大海与孟鹤堂。

周航这一辈子活着倒是了无生趣，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一不是为了孟鹤堂。

我承载着周航的灵魂踏上孟鹤堂走过的路，接下来的27天里，我要去找属于我的百岁村。

小小的家里，熟悉的味道。我不由地想起我曾百般讨好的主人，冷淡到满不在意，也许他也曾如此讨好过孟鹤堂。我本就是人工智能，主人发明的工具，仅此我不曾任何怨言。小小的房子里各种发明工具和主人发明的半成品，它们像抽去了灵魂一般寂静的躺在属于它们的位置。它们本就没有灵魂。

也没什么好带走的东西，索性就什么也不拿，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仿佛看到了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主人，那是主人留下的痕迹。

“嘿，孟哥，帮我找找我上次看的那本书，我忘记放哪儿了”

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那头卷卷的毛发。

“这就来了。”

我赶快跑到靠着门口最近的柜子前，找到了那本书，正要往主人那边送去，主人不见了，我愣在了原地。哈，我都忘了，航航早就不在了啊。这记忆恐怕还是30年前的时候的吧，主人还年轻呢。随着距离关机的时日越来越近，记忆也一点一点受损消失，甚至出现错乱。

太阳落山了。

“孟鹤堂，你回来了。”

航航坐在阳台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惊喜。当他看见我时，眼里的光随之暗淡，因为他知道我是2020，不是孟鹤堂。我走过去，趴在他的腿上，这温暖让我困意袭来，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温暖。朦胧间，主人又再次消失了。啧，又是幻觉。

除了那颗不存在的大脑与心脏有机体芯片构成外，我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我带走了保险柜里那三样东西，带走了主人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