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跳

今天学校在操场举办高二美术班学生的露天画展，一大早广播站便在广播呼吁各年级学生去参观捧场。季离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挤得满身是汗，所以同桌要拉着她去看热闹的时候，她立马拒绝了，同桌不依不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听说有帅哥看嘞！就那个，很有名的许以良，他不也是美术生吗？超帅的！”

　　季离心动了动，心里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假意推辞了一会，故作难为情地被同桌拖了过去。

　　操场上有美术生陆陆续续把画搬过来。季离左顾右望，没看到许以良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大概是来的晚了，他已经放好画走了。这样想着，她倒是索性认真看起画来。

　　在一众色调明亮寓意阳光的画中，一幅以浓黑色调为主打、稍显阴郁的名为《渴》的油画吸引了她：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天空是黑色的，被天空所包裹着的月亮也是黑色的，更黑的，是这无尽的黑暗中暗涌着的泥潭。泥潭中心有一处漩涡，漩涡出伸出一只洁白的手，那是这副画里唯一的明亮，而漩涡周围有无数只漆黑的手靠近着那只堪堪陷入泥潭的手……

　　绝望？救赎？

　　季离呼吸急促起来，她喜欢这副画。

　　不知何时，这副画成了这场画展的明星，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驻足于此。有人指着右下角不起眼的一行小字惊叫：“许以良画的？！”

　　“哇，不是吧，也太帅了吧！”

　　“长得好又有艺术细胞！”

　　“天生的艺术家啊！”

　　“……”

　　季离也微微讶异，看来，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优秀呢。画展临近结束，操场中人渐渐散去，有高二的学生稀稀疏疏前来收拾画架。季离不着急回去，她倚着《渴》附近的一棵树，听着树上的蝉鸣声，嗅着风中夹杂着的花和树叶的清香，大方地任由夏风吻过她的脸颊，她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也许是太过舒适，她竟有了困意，眼皮支棱不住地闭合。

　　女生特有的尖嗓将半睡半醒的她拉回了现实。她有些不满地睁开眼，不知何时许以良已经站在《渴》的面前，不知为何，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他仍穿着黑色长袖T恤，头发也是十分有光泽的乌黑，一身黑的他看上去就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而一个穿着高二校服的女生冲正在收拾画架的他大声说着什么。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了季离耳中：“许以良！你又把这种负能量的画展示出来！你知道大家在背后都怎么议论你吗？他们说你……”

　　原来在学弟妹眼中天神一样存在的许以良，在同级同学关系里，却被这样对待吗？季离嗤笑一声，负、能、量。管天管地还管到艺术的标准答案上来了。

　　为了阻止女生说出更难听的话，她一个旋身挤开那个女生，故作迷妹姿态拽住许以良的衣袖，眨了眨眼睛：“许以良学长，我是高一八班的季离，我和我的同学们都超喜欢你的画哦！你也太厉害了吧！”

　　被打断的女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季离慢悠悠地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真诚地问：“学姐你出生的时候是头朝下吧？”说完也不管女生的反应便抱起那幅《渴》对许以良说：“学长我帮你，画室在哪？”

　　许以良乌黑的眸子闪了闪，收回停留在季离身上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搬起画架朝艺术楼走去，季离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心里的偷笑几乎溢出了声。

　　她一路嘴也没闲着，叽叽喳喳问他：“学长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啊？我们经常上学放学遇到的。”

　　“没注意。”他像是很久没用语言功能，声音有些沙哑。

　　得到回应的季离仿佛受到鼓舞般更加卖力地搭话了：“我们住一个小区的，你总是一个人走路，我注意你很久了，也算单方面认识你很久了……不过学长你真的话好少哦。”

　　这时许以良顿了顿脚步，回过头，漆黑的眸子望着季离，喉咙滚了滚：“头朝下，是什么意思？”

　　季离先是愣了愣，而后咧嘴坏笑了起来：“哦，那个啊，头朝下自然就屁股朝上喽！不然怎么说的话跟放的屁一样，讨人嫌。”

　　许以良默了默，转回身去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他转身那一刻，季离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很喜欢学长和学长的画，不要把那种人的屁话放在心上，她肯定是嫉妒你比她有才华！”季离忿忿道。

　　许以良却没再搭理她，沉默着向前，背影挺拔得像棵树。

　　季离的身高在女生中算高挑的，但视线也只能齐平到他肩膀，她贪婪的视线在他后背流连忘返：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削的缘故，他背后的蝴蝶骨硬邦邦地戳着他的黑T恤，仿佛被折断了的双翼留下的伤疤。乌黑的头发似乎没有被好好打理，毫无章法地凌乱着，却有着别样的帅气。往下，修长雪白的脖子在一颗黑痣的衬托下更显无瑕，上面的骨节也清晰可见。

　　季离咽了咽口水。

　　喜欢。

　　到了画室，许以良放下画架，示意季离把那幅《渴》递给他，而后自顾自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开始练习。

　　季离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和许以良单独共处一室，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凑近看他在画什么时，许以良忽然抬眼看她，面容平静：“你怎么还没走？”

　　季离大窘，忙点头：“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快步走出画室，到门口不舍地回了回头，许以良已经不再看她而是继续专注眼前的画了。

　　她舔了舔嘴唇，心跳微微加速：“许以良。”

　　她为了显得亲近刻意叫了他名字。

　　许以良应声抬头，看到她扒着门框满眼期待地看向他。

　　“能给我画幅画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