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封常青都坐在镜月湖边,出神地凝望着湖面,他熬得眼底乌青,形容憔悴,却没人过来劝阻,因为书院里的人都知道,见不到李玄,他是不会死心的。
苏犹怜浮出水面呼救时,他以为看到了希望,立即跳了下去,然而,直到翻遍了湖底,也未见李玄的影子。
他折返回去,看到兀自挣扎的苏犹怜,突然反应过来,一手将她提上岸,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质问道:“少爷呢?”
见苏犹怜低头不答,他蹲下身继续问:“李玄呢?”
“对呀,李玄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边令诚和崔翩然等人也十分关心李玄的下落,纷纷向她询问。
“我问你,李玄在哪儿?”封常青死死抓着苏犹怜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常青你别这样,犹怜她刚逃出来,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先让她回去休息吧。”崔嫣然在一旁劝解道。
“李玄没跟我一起出来。”正在此时,苏犹怜却开了口,“离开秘境需要借助琉璃珠,但琉璃珠只能带一个人出来,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
“什么?”封常青眼底划过一抹错愕,随后却转为黯然,终是无可奈何地放开了手,任由其他弟子将她带走,自己则继续固执地守在湖边。
“少爷,你已经失踪整整三天了,从小到大,我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封常青苦笑着自言自语,“我想,少爷是喜欢苏姑娘的,否则也不会把这唯一的机会让给她。”
“可是少爷,你怎么能丢下我……”
翌日正午时分,澄如明镜的湖面下又一次传出了细微的响动,封常青耳力极佳,即刻捕捉到了,他隐隐有种预感,却似近乡情怯,不敢相信,犹豫之际,掌心都紧张地直冒冷汗。
他到底还是义无反顾跳进水中,潜入了湖心,而这一次,他总算没有抱憾而归。
瘦得有些伶仃的人儿正双目紧闭,水草般柔若无骨地漂在水底,封常青伸出双手揽过他的肩头,他因着动作眉心微蹙,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人,嘴角绽开了一抹暖洋洋的笑容,紧接着,两片微凉的柔软唇瓣竟贴了过来。
一瞬间,封常青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开,险些连避水咒都忘了,待那唇瓣慢慢离开,他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而李玄也再次阖上了眼睛。
周遭的水流静谧,原该是幽暗的碧色,此时却透着丝丝血红,封常青细看时才发现,这血色是来自李玄身上!
随着血越流越多,他心里也越来越恐慌,抱着李玄游上岸,便匆匆去找紫极了……
李玄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是边令诚。
“小玄玄,你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和常青都要随你去了,呜呜呜……”他丝毫未改没心没肺的夸张作风,抓着李玄的手臂说得跟真的一样。
“唔……手……”李玄被他碰到伤口,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噢噢。”边令诚连忙放开了手,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小玄玄,你的伤好像愈合得没那么快了。”已经三天了,他身上各处的伤好像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而且看起来应该都是些旧伤。
“可能……秘境里受的伤,跟外面不一样吧。”李玄心虚地回答,他知道如果说出真相,肯定难免一场鸡飞狗跳,所以只能先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
封常青在旁将他的反应看得分明,心里隐隐有所察觉,只没有做声。
“这两天,擎天城,有什么异动吗?”想到苏犹怜偷令牌一事,李玄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没有啊,怎么了?”边令诚不明所以。
“没有就好……”
李玄第二次入天秀阵,虽然最终闯了出来,但因行动不便,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因此有几处原本快要长好的断骨又被打断,还添了许多新伤,其中最严重的是左肋,断裂的肋骨直接刺进了肺里,虽经紫极和书院各长老全力救治,但还是遗患无穷,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把我……嗬……垫高一点。”不过说了几句话,李玄竟有些喘不上气,只好求助面前的两人。
封常青拿来软枕,小心翼翼地将他上身抬高,又将软枕垫在身下,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便出了一身汗,封常青的手掌都能明显感觉到湿气。
正在这时,苏犹怜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道:“李玄,我有话跟你说。”
李玄疲惫地抬眼看着她,脸色一时阴晴不定,动了动喉结,向边令诚等人道:“你们……先出去。”
“走啦走啦。”边令诚看出秘境之事多半另有隐情,忙拽着封常青往外走,可封常青仍固执地站在原地,盯着苏犹怜道:“我要保护少爷。”
他向来膂力奇大,边令诚自然奈何不得,李玄见状只好向封常青道:“常青,你先出去,放心,我没事。”说着还温柔地笑了笑。
封常青从不违拗李玄的意思,何况见他露出这样的情态,自身的骨头都几乎被酥倒,实在有些难为情,便红着脸出了房门。
待他离开,李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苏犹怜知道他此时根本不想见到她,但还是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死不了。”李玄自嘲地笑了笑,“你忘了?我有自愈天赋。”
“那就好,那就好……”苏犹怜无比庆幸,“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
“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偷令牌?”李玄原本担心令牌落在她手里,龙皇的封印怕是不保,届时天启国难免生灵涂炭,如今看来,封印却似乎并未受影响,难道她的目的果真不是封印?
“我说过,我要去偷秘境里的宝物。”
“既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逃走?”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把令牌交给我的,而且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出来。”苏犹怜说着拿出令牌,放进他怀里,道:“物归原主。”
李玄嘴角微翘,颇有讥讽之意,却没有再开口。
苏犹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恰于此时,房门却被粗暴地推开,来人是李玄的父亲——李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