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的药物食入的并不多,他来到密室门口时,那药效就已经开始淡去。
眉目处再次出现那杀戮的暴躁,他扶着墙,急促呼吸,按了按太阳穴。
那药粉再次影响起他的神智和情绪。
晚来有些困惑,怎么脾气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是没休息好吗?
他略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嗑眸养神平复心情,愣神间,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他记得,以前还未来到这座城池时,和师尊生活在一起时,曾经见过一个神祇般的妖。
那时候的伤还未好,他在屋里躺了近整整一个冬季。
每日无聊时,他都会看看窗外。
外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一棵海棠树屹立中央。
在冬季时,为了晚来的养伤以及自己的爱好,归宁特地用法术令这片区域的空气变得温暖,颇有春天的感觉,而这一到春季,温度也就往上升,有些夏初的热了。
海棠花也受此影响,提前结出了花骨朵,那一大片叶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粉红色,含苞欲放,也不知是哪家娇羞的姑娘,藏于叶后,偷偷摸摸往外瞧。
晚来半愣神半迷糊地看着窗外,暖意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眼帘变的模糊不清。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静止的画面出现了微小的变化。
在视线中,那粉色如墨染白纸,迅速扩散开来。
他被惊醒了,猛的睁大眼睛。
那如笔下一点的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开来,带着一种娇艳欲滴的美。
他们像少女青涩的梦,追逐阳光,倾听风月,华丽而又娇媚地盛开。
那一幕,让他震撼,以致至今难忘。
但更让自己魂不守舍的,是那不知何时,站于树旁的“人”。
如丝绸流水般银色长发,像是月光,流畅而细腻,发很长,拖到了地上,从天而降的粉色花瓣落于上面,如夜晚清澈碧湖上,荡漾着数片激起阵阵涟漪的花瓣。
那“人”身影偏瘦,皮肤是苍白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树干上,抬头仰望间,不经意露出了那神祇般完美侧脸,雌雄难辨的清秀,樱花粉唇,柔和鼻梁,尤其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瞳,含着水光,映着从缝隙间落下的阳光,美的令人惊叹。
那是一双猫瞳。
他是妖。
晚来看愣神了,连呼吸都不敢急了,深怕惊动了这赏花的人儿。
突然,一朵盛开的海棠花飘来,落于他的鼻尖,淡淡的花香挑动着他的内心。
那猫妖似是察觉了这边偷窥的人,侧目看来,微愣,而后眼眸一弯,淡淡一笑。
刹那间,漫天花雨而下,春风拂面,扑的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风来的快去得也快,当再次睁眼时,除了开的繁盛的海棠花和自己,再无其他。
那场景,像是一场美梦,从此藏于自己的心底。
事后他询问过归宁,侧面敲打想知道那妖是谁。
“师尊,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归宁眨了眨眼,手指微颤,很快恢复平静。
“除了我们,是没有其他人的。”
他顿了顿,看着晚来迫切的眼神,犹豫着补充了一句。
“当然,也没有其他妖的存在。”
那时自己还不知师尊是妖,只当作那是自己的梦,那开花的海棠树,归宁也承认是自己施法术造成的,但当时自己只站了一小会,施完法就离开了。
在不断的成长中,他对那身影越来越好奇。
甚至日夜思念那猫妖。
那场景在睡梦中不断出现,他每次都如醉鬼遇酒一般,死盯着那身影,张口想要询问,可每次都只能站在窗边看着,且不能说话不能走动,焦的不行。
最后直接因心病发烧了。
病好后他开始疯狂地学习,让自己没空去想,体重直线下降。
为此归宁还骂了他。
这神秘的身影直到持续至一个清晨。
当晚来一身燥热醒来后,睁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后背黏着一层薄汗,把睡衣给打湿了,同时,自己的亵裤上也是湿漉漉的。
每个少年都会遇见这样的事,归宁曾经引导过他,所以当发生时也不是很惊慌。
他内心一片平静。
他又梦到那个妖了。
但不是在海棠树下。
而是在一间密室,那人被铁链锁着,靠在石壁上闭目昏睡。
他站在对面,久久注视着,直至醒来。
晚来不敢相信,自己做春梦也还是他。
但自己也猛然醒悟。
他明白。
他喜欢那妖。
少年怀着怦然心动的爱意,竟然解开了心扉,每日空闲时间就会去那海棠树下,心情平静而舒适。以至于后来要去城池一直依依不舍。
这一份平静的生活在荷华的到来后,破碎了。
他知道了荷华是只狐狸犬,是一只幼妖。
也知道了和自己生活那么久的师尊,也是一只妖。
归宁是只猫妖。
他开始忍不住猜测。
当年那妖,是不是师尊的人形。
他又开始心焦,从而做事学习都心不在焉。
归宁察觉后与他交流。
“近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可以与我说说,我尽力帮你解决。”
他犹豫着,思索着,最后红着脸提出一个要求。
“师尊,我,可以看看你的原型吗”
归宁虽然疑惑,但没有追究,很是大方满足了愿望。
当看到那白猫的蓝色竖瞳时,多年的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他知道了。
那妖就是师尊。
明明当年已经有提示了,除了自己和归宁无其他人的存在。
自己在当时见到的。
可不就是前来施法的归宁吗?
他快乐的想要飞上天,连看荷华也顺眼了许多。
从那以后,晚来将师尊放在心尖上,一心一意地让他过得更舒适自在。
他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意。
但也隐隐察觉荷华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二人心知肚明,竞争激烈。
唯归宁不知,只当小孩玩闹。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做一个孝顺乖巧的徒弟。
可如今师尊已经离开十年了。
在脑海中出现的一种想法让他不安而害怕。
师尊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他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心思,生气离开不回来了。
这种情绪随着时间流逝,像是一株小苗,扎根发芽,最后,长成大树。
而药粉更是令他的负面情绪飞速扩散。
恐惧和占有欲吞噬理智,幻象不时冒出。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师尊见到自己,会不会很失望。
怀着这样的情绪,晚来失神般顺着阶梯往下走,如往常一样,按下石壁的一块。
石墙缓缓打开,密室里一片漆黑。
他不紧不慢走进,凭着记忆将墙上的火炬点燃。
“顾叶,一日不见,你可!”
他淡淡看过去,当看清那被束缚的人时,瞳孔猛的收缩,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