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是人类。
正如同为刀剑的刀剑男士与巫剑少女们会互相了解对方、更容易理解对方的心,琉璃也更容易理解,也更清楚的看透了人心。人的劣根性,她从被抛弃的那一刻起,便看得一清二楚了。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存活,可以不择手段。亲情、爱情、友情,全部不值一提。为了自己的利益,亲朋好友都是利用的对象。为了自己的幸福,陷害污蔑都是绝佳的办法。为了自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所谓的善……在人类之间,大概已经不存在了吧。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该怎么活下去了。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她的刀剑就无主了。但是,她要怎么活下去?流言蜚语的攻击实在太过强烈了,她已经承受不住了。每天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议论声。继续下去,怕是要出现幻听症状了。幻听出来了,她也差不多要得精神分裂症了。得了这病,她就得去精神病院里,被关在铁栅栏里,像个傻子一样的混日子过了。到这个时候,刀剑们又要去哪里呢?他们能接受一个精神病人做自己的主君吗?
不会的。
一瞬间,窒息感上来了。她大口的呼吸着,用双手紧紧捂住脖子,似乎在用力撕扯什么东西。碎片的话语从口中流了出来。
“救——……我——”
琉璃双腿一阵发软,跪坐在地上,灵力突然爆炸般的高涨着。她几乎要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撕扯这看不见的手。这双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已经无法呼吸了……这种窒息感,还是第一次——以前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越是强烈,脖子被掐得越紧,可脖子被掐得越紧,她越是想要活下去。灵力继续高涨着,难免会影响到本丸的每一处。
“琉璃?!”朝尊立刻上前扶住她,她不是在掐脖子,而是在撕扯脖子上的东西。在撕扯什么?是那个小黑吗?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本丸里只剩下他和肥前忠广了。要怎么做……
“呜——!别、别靠近我——!”她说着,灵力继续爆炸式的高涨着。
朝尊感觉到了那灵力的动向。目标是……脖子——!
“等下,你不能这么做!”他立刻把双手覆盖在她的脖子上。高涨的灵力会攻击脖子上不存在的双手,但是,这灵力的强度一定会刺穿她的脖子的。
只是,在他的手覆盖上她的脖子的瞬间,那双手竟是消散了。窒息感顿时消失得彻底。
“……呜……”灵力也缓缓的消散了。灵力可以在一瞬间爆炸般的聚集,却很难在一瞬间得以彻底平息。灵力一点点褪去之后,琉璃全身虚脱的倒在朝尊的怀里,“唔……朝尊老师,看来,时政和铭政,已经发现我们了……”
被发现了……吗。如若被发现了,他们的下场将惨不忍睹。而且,就连琉璃,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刀剑认主之后,体内便会被注入主君的灵力,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政/府的所有物,是不允许被私自带走的。辞职的审神者与巫剑使者,都是绝对不被允许带走任何一把刀剑的。琉璃私自带走了他们,被发现了,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而且这么快就动手了。他们难道打算在暗中先害死琉璃,再用其他手段抹除他们这些刀剑吗?但是他们体内已经不存在政/府的灵力了,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其他刃现在如何?
琉璃的面色现在更加难看了。
“政/府里的工作人员,也是人……”她轻声说,“……哥哥……一定是哥哥……一定是凌哥哥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这个时代里,除了我,也就只有他还可以连通两个政/府与这个时代的时空隧道……一定是他说出去了我的事情……”
秦傲凌?可他明明……
“什么亲情,什么哥哥,什么愧疚……从最初的时候就不存在——我早就应该想到,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就可以要挟我,要挟你们——”琉璃轻轻发抖着,“啊啊……他绝对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问起来,因为那些烦人的亲戚威胁他,他必须说;因为我惹了事,他看不惯,所以说出去……不管怎么样,他有的是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从来不会直视自己的错误,永远不会——!”
琉璃说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你不应该过来的,朝尊老师。”她看向朝尊,“它抹杀了我的存在,你们至少能活下来。但是你碰到他了,就让他知道了,你们确确实实来了……所以他们现在一定会去寻找你们的踪迹……”
“你在担心什么呢?你是觉得,我们不仅没法保护你,甚至没法自保?”朝尊抚摸着她的脸颊,“刀剑的本性是杀戮啊。为了主而杀戮。但是,我们是凶器,是杀人的利器。政/府若是想要我们死,那么我们就去杀了他们。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如果我们还是一振刀,确实只能被人类任意玩弄。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拥有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拥有了足以保护自己以及保护你的能力。”
琉璃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大家知道该怎么做。”
琉璃只是点了点头。
她迫切想要知道所有人的安危。即使通过灵力能察觉到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她还是想见到所有人,亲自看看他们有没有出事。而当工作了一天的刀剑们听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难免惊讶思索。
踪迹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最大的嫌疑人还是主君的亲哥哥……
“恐怕现在时政和铭政会先派来一些审神者和巫剑使者来这里吧。”髭切思索着,“毕竟你还不足以让他们亲自派最得力的干将出手。先派那些人来试探你,然后才能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如果他们来了,那些传闻……呜……”一瞬间的窒息感再度袭来。无法呼吸的痛苦……被扼住喉咙的痛苦……意识也开始朦胧。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连刀剑们惊恐的呼叫声,也逐渐听不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迅速在身体的每一处传递。仿佛全身在继续坠落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着。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她也不清楚,只是在下坠感与窒息感之中痛苦的徘徊着。她的身体完全动不了了,只有意识开始清醒,或者还在继续朦胧?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的景象。被推下山崖之前的,那群女生的表情。她还没来的及反应,突然,那个女生猛地伸手,把她推了下去。她迅速下坠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叫喊出声音了。那一句“救救我”,被永远的堵在嗓子里无法发声。明明那个时候,她还能大声喊着“救我”,为什么现在喊不出声了呢?
她几乎费劲了全力才伸出手,可没有人会抓住她的手的……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救她,不是吗。大家只是在悬崖上看着,然后迅速推锅,说是她自己掉下去了。说是她要伤害他们却不小心自己摔下去了。
她谁也抓不住。生存的权利已经不属于她了。
突然间,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琉璃!”
“呜——!”
她睁开眼睛时,正对上蜂须贺充满焦急的眼睛。而蜂须贺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蜂须贺……君?”她轻声说,“我在……哪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家在外面等候着。”蜂须贺这才松了口气,“你突然晕倒,真是吓到我们了。”
“……蜂须贺君,我好像判断错了。”她慢慢爬了起来,沉默了很久。她的意识恢复之后,她突然开口说,“白天的那双手不是时政或者铭政的灵力,是别人的。晚上突然袭来的窒息感,伴随着的灵力,与那个时候的一样。”她低下头,“是别人想害死我。不是时政或者铭政。”
“别人?是谁?”蜂须贺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的弟弟,秦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