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荣秉烨可以清楚的看到高密此刻的痛苦与纠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年，我即将毕业，我很想给雪芙一个大大的惊喜，所以，将喜欢雪芙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哥，希望他能允许我在毕业的那天送给雪芙一个本世纪最大的婚礼，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最爱的大哥见到雪芙后，竟然会疯狂的爱上了她，利用我把她带回了荣氏，而且在我连夜准备婚礼上要用的烟火时，和她……和雪芙发生那样的关系，他是我的大哥啊！是我最亲的大哥啊！”说到这里，高密听出了哽咽的声音背后是恨，浓浓的恨意。

“知道这件事后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对着大哥声嘶力歇的大吼，可是却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他是我的大哥，父母死后，一人顶着全族的压力，把我拉扯大的大哥。想到最后，我选择了原谅，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我依然想娶雪芙，想一辈子对他好。可是荣氏的家规和其他长辈却不允许雪芙这样一个失了身的女子嫁入荣氏，所以，我决定和她私奔，这样既可以避过与大哥相见的尴尬，又可以不被家规束缚。可是……命运却依然跟我开着玩笑，雪芙怀孕了，她对我说，孩子是大哥的，所以不能嫁给我，第二天，就从荣宅彻底失踪了，我疯了一般的找她，那也是我第一次，唯一一次对比父亲还要重要的大哥动手，大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家法处置我，而是……跪下了，大哥居然就这样跪在我面前，求我忘了雪芙，求我帮他瞒着大嫂。天儿，你说，面对这样的大哥，我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二叔……”高密的脑袋更疼了起来，这样的现实比什么都残忍，他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会想要自己永远消失的原因了，手指将大腿攥成了青紫，却必须还要压抑，等待着二叔说出最后那最残忍的事实。

“谁也没有想到，已经瞒了十三年的事情，会因为雪芙的过世而重新浮出水面，大哥执意要带回荣辰的举动让大嫂起了疑心，查出来事实，最终居然还因为一时糊涂，害了她自己，还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爱上雪芙，就不会害她一人孤孤单单的客死异乡，如果我没有带她回荣氏，就不会造成六年前的悲剧，就不会害的天儿你六年来流离失所，最后不被大哥所容。”

荣辰原来真是父亲的儿子，自己的亲弟弟，原来自己一直想不通，父亲为什么六年前一定要赶走自己，为什么现在一定要将自己赶出荣氏的原因，居然是这个，六年前为了给荣辰全部的爱将自己赶出家门，现如今，为了给荣辰整个荣氏企业将自己限于不义的境界，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我就不是您的儿子吗？难道您宠了我十六年都是假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难道就是那么个狼子野心，容不下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高密惨然一笑，似乎一切都已经柳暗花明，可依旧云山雾绕，但不论怎样，不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已经决定好担下所有的罪责，这样的死法，是不是也不算太窝囊，至少成全了所有人，至少可以结束所有的恩怨。头痛的更厉害了，耳中嗡嗡作响，连门外骤急的敲门声都没有听到。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二叔已经不知所踪，只有父亲一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上还拿着书房里珍藏的那块红木戒板。

高密眼睛紧盯着荣秉天手中那个小时候专为自己准备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家训板子，心中嘲讽的笑意更浓，没想到临走前，还能享受到父亲给自己最后的‘福利’。

即使之前高密在怎么不争气，荣秉天都不曾看到过如此脆弱，如此颓唐的他，心中最后的希冀也慢慢消失了，越发笃定图纸是高密换的了，高密此刻的表现也成了被人利用后的后悔与害怕。

“图纸是你换的？”疑问的句子确是肯定的语气，严厉中包含了多少痛心与无奈，只有荣秉天知道，可是他却不能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一般去抱着犯了错而颤抖的儿子，告诉他，不要怕，即使他做了天大的错事，爸爸也会替你撑着。然而已经决定承担一切罪过的他，情愿高密恨他，也不愿高密因害死自己的父亲而愧疚一世。

高密抬头看了一眼荣秉天，严肃到没有任何情感的面庞，像一个法官一样，就这样轻易判了自己的死刑，只这一眼，就足以让高密彻底掉入山崖，暂无生还的可能。低头，跪地，点头，承认。所有的动作做的决绝而彻底，闭目，再次睁开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高傲，永远无法被打败的高密。人最痛苦的是知道结果之前，而知道了结果，做出了决定，就又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是我换的。”高密的声音低沉的有些沙哑，完全没有荣秉天想象中的一丝悔意，所以，本就只是因为即将永别而压抑住所有愤怒的荣秉天再也忍不住了，不是刚才隐忍的严厉，而是怒吼。

“为什么！”

“呵……为什么，荣秉天，这个问题需要问我吗？”这句话一出幽怨中带了几丝不屑，连高密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像问上父亲这么一句！

“啪！”手中的木板不受控制的直接代替了巴掌，狠狠的抽在了高密苍白的脸颊，很快就杠起了一条宽厚的红印，铁锈味在口中散开，高密用手擦去唇角的血迹，放在眼前看了看，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只能看到一片猩红，连手指的轮廓都不太能分的清楚了，高密的嘴角依然扬着弧度，在荣秉天眼里却是犯错后不知悔改的挑衅，又是一板子，砸在了高密的背上，荣秉天绕到了高密的背后，一脚将他踹趴在了地上，避开了高密的视线，因为他的眼睛也已经变得通红了，因为愤怒，更是因为害怕，他怕自己就这样走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像自己这样无条件的保护他了，他现在这般的性格和无能的表现，又该让自己如何放心。想到这里，荣秉天很想放下扳子，好好跟高密谈一谈，告诉他，要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要怎样保护好自己，但是，他不能，他不能给高密一点温情，他不能让他在以后的人生里背上害死自己父亲的罪名。

对儿子最后的遗言还是换成了无情的棍棒和严厉的语言，又是一脚狠狠的踹了上去，“这就是你犯错后的态度吗？啊！到底是什么让你鬼迷了心窍，连自己姓什么，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

高密本就强撑的身子因为外来的刺激更加虚弱了起来，头痛欲裂，根本听不清荣秉天在说什么，只能跟着自己早就想好的剧本继续演下去，他的声音也变得声嘶力竭了起来，因为头痛的他想大叫，想咬人，但语气中却是一个满怀怨气的儿子对自己不公待遇的愤恨，“因为我恨！明明我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却不愿意拿正眼看我，我很荣辰，我要毁了他，我要冤枉他，我要告诉所有人，是他偷了图纸，我要将他赶出荣氏，永远不能翻身！”

听到这话后，荣秉天往后连退了数步，竟然是为了这个，只为了这个，他就要至自己的弟弟于死地，只为了这个，他竟要毁了荣氏，本以为这孩子只是因为无知而被人利用，却不曾想，他的心思何时竟变得这般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