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荣秉天午睡刚起，就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的林叔，还未开口，林叔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小少爷回来有两个钟头了，一直在书房跪着呢。”

“嗯。”荣秉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脚步却已经移向了书房。

刚开门就可以看到高密笔挺的跪在书桌旁，头发比刚出来那会长了些许，一层柔柔的茸毛像小时候一样乖顺可爱，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佣人制服，本该卑微的姿态穿着却依然不见落魄，但即便如此，荣秉天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还记得初为人父的自己，面对那个软糯糯皱巴巴的小娃娃时，激动的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想把最好的都放到他的面前，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王子，然而，一转眼那个被自己整天宠在怀里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长成了长身玉立的俊美少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变成了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孩子，六年就将你摧毁成了这样，那么自己究竟又要花多少年才能重新将你引入正途，现在荣氏内忧外患，自己是否还真的有这个时间来引导教育你呢？

“爸。”高密转过身，刚好对上荣秉天无奈且痛楚的神情，心也抽痛了起来，将头重新低了下去，掩饰了自己的神情。

荣秉天点了点头，算应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办公椅上，看着低头跪立的高密，乖顺的像只小兔子一般，心里更加堵得慌，六年不见，自己一点也看不透他了，顽劣的？聪慧的？亦或是虚伪的。想着想着，话语中也带了些讯问的语气。

“去哪儿了？”

“和朋友出去吃了顿饭。”

“什么朋友，在哪儿吃的。”荣秉天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高密，连续的问道。

高密心中惨然一笑，说出来的语气却依然平淡，“坐牢时候认识的朋友，一家大排档，名字没有注意。”

荣秉天将手指敲在桌子上，眉头紧蹙，不悦的说道：“怎么还在跟那些人联系，大牢还没蹲够吗？混了几年，连墨子染丝这最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来教吗？”

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凡是坐过牢的都会对这些话非常敏感，沉着如高密也忍不住轻声顶了一句：“什么人？我跟那些人不是一样的吗？”没有人天生愿意犯错，而且很多坐过牢的人其实都是善良的，社会上不该带着有色眼镜来看他们，即使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也不能，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当然不一样。”荣秉天直接冲出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将后一句咽了下去，你是我的儿子，我要的是你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而是这般，卑微的活着。六年前，已经错了，现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错了。

高密抬起头来，看着荣秉天一脸痛心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懊悔，重新平静的说道：“我没有干什么，只是以前他在里面挺照顾我的，所以就出去吃了个饭。”

“真的是这样？”荣秉天将信将疑的问道。自己收到的讯息，那个叫张兴的人，并不是个简单的劳改犯，虽然查到的关于他的信息很干净，正因为太干净才有问题。

“嗯。”高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看样子，父亲应该找人调查过张兴了，而且应该没有查出什么来。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以后不许再跟这些人联系了，尤其是那个东方，”想到那个诱拐自个家儿子的东方，荣秉天就气的牙痒痒的，看着高密没有反驳，才语气和缓些继续说道：“你以前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就搬过去吧，以后白天去公司上班，晚上我帮你请了补习老师，就在家里上课，好好给我学，不许丢脸，听到没有！”

“爸……”高密叫的深情，抬起头，看着荣秉天，眼圈有些红红的。

“嗯。”荣秉天温和的点了点头，走过去，扶起了高密，无奈中有些宠溺的说道：“过去的就过去吧，以后，不许再给我惹事，一切重新学起，爸相信，你还会是爸心目中那个最优秀的天儿。”

高密没有说话，眼泪划过嘴角，这次是甜的，纤长的手臂已经可以将父亲环绕在怀中，爸，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荣氏的。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学人家哭鼻子。快擦擦。”荣秉天轻轻了将高密推出了怀抱，从桌子上将早就准备好的金卡递给了高密，“拿去，买个手机，再自己着意添置点需要的东西，但不许浪费，这里支出的每笔金额我这边都有记录，如果被我发现你随意挥霍，别怪我家法处置，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挨打的那块家法放哪儿了？”

“呃？”高密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俊脸，走到书架的第三排，那个熟悉的紫檀盒子里还静躺着一块薄宽的木板，那时小时候父亲专为自己犯错准备的惩罚之物，说以后不听话，就拿它打自己的屁股，看到时候自己羞不羞，可惜的是，自己一次还没有用上，就被扔在了异乡，后来自己在往生岛真的被惩罚时，却已经不是这么一块薄板了，还是带着暗钉的刑具。

“好了，看到了就回去洗个澡休息吧，老师晚上就来，好好准备准备，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荣秉天的声音又恢复了些严厉，高密却浑然不觉，反倒微笑着点头答应，小脑袋虽不像小时候一样点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但唇角的梨涡还是深深的陷了进去，让荣秉天心里的那角慢慢的又开始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忍不住也笑了出来，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浅浅酒窝。

而此刻的门外却已经被寒冰笼罩，握紧双拳的人再也听不下去，大步走远，留下了一个阴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