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吾妻同游记

癸卯暮春，辰月望日，老夫与妻同游城郭之外，惠风渐来，暖日施光，无呵殿男女之随，但入桃红柳绿之境，携手同行，岂不快哉！

吾蛰于室久矣，盖病痛将愈而公事未完，自无心出游，今乃身心痊愈，形神舒畅，应吾妻之要，与之共游。

吾妻者，乃昔御史李氏小女，闺名曰“沁”，夫“沁”者，吾妻尝作白石词“相思血，都沁绿筠枝”解，吾不然，自认“一泓清可沁诗脾”甚善。予弱冠之年会友于姑苏，时逢沁儿于宴，正及笈，与予唱和甚欢。后三年，吾妻来归，时时掌灯凭几书画，亦常共吟月下，折花共簪发，画梅作红妆。其后二年，予得一子，其后五年，小女降世。自是琴瑟和鸣。其后又四十年，予已过古稀，吾妻亦过花甲，久不见风流心性，今日聊发少年情，只吾两人携手同游于此。

此地，山不知何许名也，水不知何许名也，两岸桃花，驿道艳桃，亦不知前人孰所手植。然山崇岭逸，林深水清，花树万里，亦可权作盛景。时春光婉婉，吾心甚喜，折桃花簪吾妻发，妻避而不及，羞甚，未乃过予，予自折大花簪入吾冠，自窥水中，抚掌大笑。乃与吾妻泛舟碧溪上，自斟清酒，赏临水梧桐万里，皆尽红妆矣。语吾妻曰：此所谓’桐花万里关山路‘也。“沁儿接”雏凤“句，语未毕，予戏曰”卷上珠帘总不如。“吾妻无奈而笑之，乃大乐，仿效苏子叩舷而歌之，歌曰：”一树柳州来，偏以女手栽。香因人气甚，花以月明开……一笑风前尽吐香，摘来几朵倍芬芳。琼姿馥馥羞珠翠，留与婵娟助晚妆……“

然吾妻嗔予老来顽童，本性不改，自唤予曰”阿战“，谓予尚存俊朗之貌，恍然复半百年前之景矣！瞻顾两人，不复少年俊美，然鬓发已衰，心性未改，情义不变，尚可簪花吟唱，使予不禁潸然。

回船复路，遇昔日同窗旧友，皆笑予簪花，吾独不语，笑予人魏兄也，年过古稀赏束发绛红缎带，宝剑竹笛美酒拌身，尚存当年俊逸少年侠士风貌，然极惧内，常见其妻沈氏入酒楼捉之，揪其耳，夺其樽，而无羡兄不敢反矣。与之同行者乃言兄，其人沉默寡言，肃冷至极，然其妻林氏柔婉多病，每出行，言兄必紧跟身后，亲事汤药衣帽，温声细语。另有李氏兄岠峣，字号”疾冲“，与魏兄交好其甚，常酩酊大醉，自待其妻马氏捉之方家去。呜呼！魏、李二兄，其惧内之甚不分伯仲！乃观吾妻之贤，予心甚慰！

乃与三友共饮，至夜方归。此日来时，只予与吾妻二人，月夜归去时，已七八人矣，其人为：云梦魏无羡，庆州言冰云，溍州李岠峣疾冲，各自妻沈氏、林氏、马氏也。

渝州肖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