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顾建国怒极反笑,“你等着,你们等着。等我出来,一定不让你们好过。”
从诊室里头拿着检验单出来的谢含章捂着小腹,弯腰走出来时正好听见这一句,不由嗤笑:“不让我们好过?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走吧顾小冥,”谢含章刚刚被这么一刺激,胃又火辣辣的疼起来,虚弱道,“我们回家。”
其实单凭抢房产这种事情,不至于让谢含章想到要让顾建国入狱,他今天之所以行事这么极端,是因为想起顾冥说过顾建国有暴力倾向,以前常常将小顾冥家暴得遍体鳞伤的事情。
谢含章自己是蜜罐里泡大的少爷,父母百般纵容宠爱,根本无法想象顾冥那悲惨黑暗的童年。他向来拿顾冥当亲弟弟看,近日来眼见顾冥被顾建国不断骚扰威胁,自然气不过,想要替他出头。
只是回家途中顾冥全程靠着车窗,没给过谢含章好脸色看,免不得让谢含章心虚。
是了,人家是父子,关系再势同水火都好,有哪个儿子会想让自己的亲生父亲锒铛入狱呢?谢含章想着,觉得是自己太偏激,惹的小孩儿生气了。
“顾小冥,”于是谢大少爷打算屈尊降贵,亲自哄人,“要么我们现在掉头回去市公安,说是误会一场,让他们放人?”
“你当市公安是你家?”顾冥情绪还没下去,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想去就去想来就来,想抓人就抓人想放人就放人?”
“哎……大不了挨警察叔叔一顿骂,”坐上车还没多久,谢含章就开始晕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太阳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心理素质贼强,挨了这么多年骂,警察叔叔那点儿充其量也就够塞牙缝的。”
“……你是不是疯了,”顾冥见他玩被全电竞圈黑的梗玩得有如家常便饭,一时不知该心疼好还是该无语好,“好端端跑去挨什么骂,你又没做错。”
谢含章愣了愣:“……你不是在生我的气?”
顾冥反应过来:“你觉得我在气这个?”
“……”谢含章一头雾水,“不然是什么?”
这句火上浇油一般的话直接给顾冥气笑了。他攥紧拳头想了想,遂轻叹一声——谢大少爷生来叛逆,吃软不吃硬,说是说不得的,否则就会出现你喊他往东他偏要往西的情况。被惯坏了的少爷秉性,顾冥早就摸透了。
要想他乖乖听话,就得跟他演戏。
顾冥故作犹豫道:“……这些话,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的资格,因为我不知道你是真拿我当弟弟看,还是逗着我玩,哄我开心。但无论怎样,我都将你当亲哥哥,毕竟难得还有人要我,挺不容易。”
“你没有资格还有谁有资格?”谢含章现在头晕眼花,喉咙里一直反冒酸水,压根儿转不过脑子,何况他对顾冥本来就是不设防的,现在被他这么可怜兮兮的开场白一糊弄,脱口便道,“你可是我弟。”
“那我说了,”顾冥不自然地瘪了瘪嘴,强忍不适装成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说出来……你可别生我气,我知道伯父伯母的死一定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没拿冠军给你造成了影响,网上的谩骂给你造成了影响,尘念打假赛也给你造成了影响,甚至我被签进EMP都给你造成了影响,不过是你从没表现出来而已。”
“你总是这样……将不良情绪都堆积在心里,难免会作出伤害自己的举动,”顾冥将眸光敛起,“胃出血不住院,刚拆线就拿自己去套路别人,总是这么折腾,谢含章,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不太想活了?”
跟自己往日里插科打诨套近乎占便宜的玩笑话不同,这一听就是动了真情的,被戳了心的谢含章忍吐忍得微微眯起的双眸蓦地睁开,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谢含章,我爹不疼娘不爱,生下来就没人要,现在爷爷走了,我身边,只有你了,”顾冥垂下头,尽力装的泫然欲泣,“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就是个一辈子被嫌弃,随时会被扔掉的的垃圾。”
少年素来冷傲孤绝的眉梢眼角皆挂了自嘲,浑身笼罩着股挥之不去的悲戚,瑟缩在车边一角,有若踽踽独行许久,唯独见你,才收起爪牙,将脆弱毫无保留展示出来,敞开心扉的小狼:“我明明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跟小说里那些个天煞孤星似的,怎么都留不住身边的人?”
就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何况是将他视为至亲的谢含章:“好好的,胡说什么呢,我刚刚只是看不过他欺负你,帮你出气而已。”
想起顾建国那张脸,谢含章中二病发,冷笑:“你可是我谢含章护着的人,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欺负?”
“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你还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他不提还好,一提顾冥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你以为这是LOL,极限一换一?他也配你极限一换一?”
谢含章总算明白他在气什么了,不由哭笑不得,想着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连关心人都弄这么多弯弯绕绕,生怕别人能懂似的。
哎,青春期这该死的敏感脆弱傲娇别扭啊……
谢含章一面在心中感慨,一面凑过去哄他:“我这不是太生气了,一时没想这么多么,以后不这样儿了,啊。”
他暗自腹诽人家青春期敏感多疑,殊不知顾冥一直怀疑他有自虐自残的倾向,听他这么一说,正色起来:“你发誓。”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对谢含章来说还真没什么威胁可言,自然张口就来:“我发誓,如果我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天打雷……”
“顾冥就一生孤寡,无依无靠。”顾冥抢在他发誓之前道。
“……”谢含章愣了愣,“不是,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