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琴川,灰蒙蒙的天气已持续半月,尹风絮蜷缩在一间小柴房的床上,今年三月的雨水比往常多了许多,湿冷的风从破了的窗户吹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了一眼破洞的屋顶,视线往下移,盯着那雨水满到快要溢出的木盆,轻轻叹了口气。
“絮儿,”白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来吃饭了。”她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脸上是温和的笑颜,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这间柴房格格不入,正巧一滴雨水落到她额间她也只是笑着轻轻拭去,似乎生存于这样的空间里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不悦。
尹风絮掀开被子缓缓走到餐桌旁,附身使劲闻了一遍菜香,抬眼笑着拉过白茹的手一起坐下,“真香,娘亲辛苦了。”其实就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菜色,被她这么一夸倒像是什么山珍海味。
“娘不辛苦,倒是苦了你了,”白茹把调羹放在一碗清粥里并推到尹风絮面前,“快吃吧,这些日子大夫说了你只能吃素食,等你好了娘再给你做你爱吃的。”
“喝粥就好,元哥哥总说我太圆润了。”尹风絮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粥的温度刚好,热而不烫口。
白茹笑着还欲说什么,尹欢元就出现在门口,他敲了敲被风雨腐蚀的门扉。
白茹忙放下筷子,起身迎上去,“欢元怎么来了,可用饭了?”
“我来看看风絮。”他话是对白茹说的看着的却是尹风絮,“这是我让厨房做的饭食,”他走了过去将食盒里的菜摆在桌上。
尹风絮笑盈盈地看着他,“劳元哥哥惦记了,”接着她瞥见了尹欢元拿出的炖猪蹄,两眼立马放光。
她举起筷子正要碰到猪蹄时,白茹急忙将盘子抽走,“大夫说了染了风寒不许吃油腻的。”
尹风絮悻悻的收回手,就着肉香又喝了一口粥。
“欢元有心了,只是这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这些菜你还是拿回去吧。”
尹欢元坐到尹风絮的身旁,道:“不用了,一起吃吧。”
“这……”白茹看着他拿起了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
饭毕,白茹收拾碗筷出了门,尹欢元拿出带来的包裹,“这里面是棉衣,你记得穿上。”
“又穿啊?!”尹风絮瞪大了眼,“你昨天才拿来一件,怎么今儿又拿来了?”
“我拿来的木炭为何不点上?屋里这么冷,若一直这样你这风寒要何时才能痊愈?”
木炭被白茹拿去还给管事了,说是有身份的主子才能用,她们受不起。这事儿真是让尹风絮气急了,她娘就是这么死脑筋。当初白茹是被卖进尹府给尹天城当小妾,一开始受宠至极,锦衣玉食不断,后来不知怎么的被赶到了柴房,当时还怀着身孕,就在这间柴房,寒冬腊月里生下了尹风絮。
同一时出生的还有尹欢元,比尹风絮早了半个时辰,两人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过的却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那点木炭很快就用完了,哪还有。”她笑嘻嘻地拆开包袱,里面不止有棉衣,还有一套淡粉色的交领夏衣。
柔软的绸缎材质和细致的剪裁让她爱不释手,她回过头露出两个酒窝,“这是给我的吗?”
尹欢元别过了脸,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喜欢吗?不喜欢就还给……”
“我”字还没说出口,尹风絮忽然踮起脚抱住了他。
“喜欢。”
他的耳边轻轻响起了两个字,他僵着身体,目光还是投射在雨里,窗台的玉兰不知在何时已绽放,雨声渐大,盖住了一切悸动的声音。
“咳……”白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都多大的人了还粘着你哥哥呢,来年就十八都能出嫁了,也不知道害臊……”
尹风絮松开尹欢元,走过去接过白茹提着的茶壶放在桌子上,又回去靠在白茹身上,笑道:“我才不要出嫁,我要永远和娘在一起。”说完又看了一眼尹欢元。
“你这丫头,也就你元哥哥惯的你。”白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到。
尹欢元微微弯起嘴角,“那我就先走了,我会再去求爹,让他给你们换个住所。”
“真不用了,前几次偷偷带我们出去你也受了不少苦,我们住这十几年了也习惯了,挺好的……”
“哪好了……一点都不好……”尹风絮嘟囔道。
她知道她娘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她挺讨厌这一种忍气吞声的。
“我会想到办法的。”尹欢元把一个钱袋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白茹一边叹息着一边去铺床,尹风絮倚靠在门边望着尹欢元挺拔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她才回过神来进了屋。
天宫里,回溯镜前。
“司命,你不是说给帝君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吗!这……你怎么解释?”清衡气急败坏地指着回溯镜。
“这个……我也不知啊,这尹家确实是大户人家,安排的是给那大夫人当女儿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按理说是不会出差错的。”司命皱紧眉头看着手中的簿子。
“你你你……唉,真是……”清衡原是想指责司命一番,却又蓦地转变了脸色,“可怜了帝君,这日子过得也太悲苦了。”
“这不就是让帝君下凡的目的嘛?!”
“那可不一样,我看着帝君从一岁长到快一千岁了哪能真正的看着她受苦……”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对了,你有没有发觉那位叫做尹欢元的有些眼熟?”
司命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对对对,我也觉得甚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