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将那竹筒一开,便有如入了人间仙境般,阵阵鲜香直熏得沐、于二人摇首晃脑,口呼“美甚”。
“且吃罢,此菜不仅裹腹,亦能养疾!”萧春萤给他二人各取了木碗,并些食具摆放齐整。
“谢过萧姑娘……”沐风雪持碗行毕,方才动筷子。
既先贤言,竹与肉皆必需之物,二者若定要择其一,竹也。
他便先夹了块笋,送于口中,尚未动齿,已有那甘甜清香的气息直顺着冲入肺腑,心脾顿开,散了燥气。
又复嚼之,声声脆响,鱼之鲜与竹之鲜皆如涌泉,满口留香,却又与先前在江夏所食禄宴不同,若言后者是浓墨重彩的大画,此便是淡雅素净的白描。二者虽不可同类而语,但沐风雪还是更喜此物一筹!
萧春萤只是微摇羽扇,静观他俩的吃相,以此识人。
“竹、鱼、椒,皆是此潭州本地之材,既闻公子乃青州人,可食得惯?”
“如何食不惯,但想吾江夏四镇百姓此刻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又可曾食得饱饭?便唯有自惭形秽,何时方能重还故地……”
不料数语之间,沐风雪复又悲从中来,满面的凄愁之感。
“今世间,这般人已是寥寥无几……”萧春萤不禁叹道,又言:
“此事倒也非公子之过,帝于治世重文,而那北人尚武,此番下来,于理而言,确乎如是……”
未等她言毕,那于正风便抢先一步喝道:
“这北人算甚么,风雪哥且先调养,待吾等复杀将回去,还于汉口!”
“唉!此真匹夫之勇也……”萧春萤对此唯有苦笑,可怜沐公子长年与此等人为伴,必是受了不少气,甚至为其所累。
却不料沐风雪并未斥责,还轻抚其顶曰:
“正风之勇,吾甚欣赏!”
见如此,萧春萤也不好多言什么,只能换个话头,道:
“眼下公子既已渡江来此,之后打算如何?”
“亦如萧姑娘所言,北人势必南下尽取荆州,吾自愿与此地军民共拒之!”
“既如此,公子沿此溪南行,约一日,便有十亭的乡镇,再复行之,又有坚城长沙郡,太守张询忠义仁厚,麾下尚有将士八千,公子可前去相投,凭君之才,定能于此战胜北人。”萧春萤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山涧。
沐风雪先是点了点头,将路线默记于心,但随即又问:
“萧姑娘有何打算?”
“我?在下当然是继续呆在这草庐内便可……”少女笑了笑。
“若是那些贼子南渡,此地必首当其冲啊……”于正风道。
“春萤妹妹岂知那帮畜牲的凶恶,当时江夏城破,未逃的女子不论老幼,尽让他等虏了去,剥光衣物……”
“莫再说了!”沐风雪赶紧捂紧他的嘴。
“剥光衣物……”萧春萤捋了捋羽扇,微微颔首道:
“此事在下也有所闻,北人将那些女子赶至一条街巷,白日令其洗衣、打杂,晚上便成了免费窑子……本不知此事虚实如何,果真是如此?”
就在此时,忽从一旁林中,窜出流矢,只带着朔朔风响,朝此处飞来。
“小心!”于正风速持千机伞,运转机关,架开伞骨,用那铁布将暗箭挡下。
“老子正想这林子里为何传出如此香气,果然有杞犬在此!”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扒开树丛,一脸邪笑地立在了三人跟前。
此人赤着上身,遍体筋健横肉,隐约可见几处战创,下身系有牛皮裙甲。左手持雕弓,右备箭囊,腰跨尖刀四口,面似那阴间的罗刹,正所谓稳如山,狠如虎。
“哦!只有三个……”
萧春萤不禁心中默念:
“苪人好武善射,体壮力强,今得以见,果真如此……若其皆是这般体魄,官军难敌也在情理之中。”
“贼人休狂,看吾拿你!”
只见得于正风一个健步冲将上去,挥舞着千机伞,直取那壮汉。
“正风!切勿鲁莽!”沐风雪赶紧喝道,但为时已晚。
在与那人相距仅数步时,少年挺起伞尖利刃便刺,却不料对方早已看破了他的意图,只一个侧身便躲过此招并顺势将腿一伸,于正风躲闪不急,竟被他绊倒,下巴磕在了青石上,只摔得两颚阵痛,口中渗血。
“哼!真笑杀我也!”北人讥讽一番后,便于腰间抽出一把刀,欲取那少年的性命。
“住手”沐风雪此刻也只能拨出腰间配剑,迎战那贼人。
“看吾秘技.湛卢破天!”只见他手中之剑刹时腾起凛凛寒光,阵阵杀气,似有虚影附于其上。
“湛卢剑?”萧春萤见此,若有所思:
“沐公子所持之器,乃是一无装无饰的素剑,万剑之初皆若此,莫非……”
正此时,沐风雪跃将起来,振臂一挥,便生出一道凌厉剑气,状如弯月,形似钩镰,只带着清啸声飞向那壮汉。
“此又是甚么妖术?”那人遂抬刀而挡,却不料手中精钢所铸的武器竟如麦杆遇狂风般,爆出阵阵火花后从中折断!
惊得他圆瞪二目,不知何故。
然余气未消,只见得鲜血喷溅,于那空中化作数枚赤珠。
壮汉惨叫一声,坐倒在地,直捂着胸口,面露苦痛之色。
沐风雪也乘此上前,剑锋直指其颈怒斥道:
“大胆贼人,汝等害吾子民,又伤吾兄弟,今日,吾必以汝之血,祭吾江夏众将士的英灵!”
“是……是你?”那人突然喊道。
“嗯?你这贼子既与我见过,还敢来此撒野?”
“哼!江夏守城老儿的走狗罢了,手下败将,竟然还没死!”
“你!”想起江夏之役,沐风雪一时怒上心来,挥剑便要斩了这混账。
“若是杀了我,你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女人了。”
这一言,恰如灵咒妙语,顿时让那亮银的利刃停在了他的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