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不太長的路程後,我和駱警員便到了儲放物證之地。物證室的總體面積甚大,四面牆之隔亦決不窄,但星羅棋佈的物證架,卻使一切距離都變短了,包括人與謎團的距離。仿彿一踏物證室,便會令人不得不浴於謎海之中。
但駱警員早見怪不怪,他抽出了一疊文件,递向我。
「分量不少的,慢慢看吧!」
我不客氣接過,開始了奇快無比的閱讀。
當我讀完後,再縱觀這疊文件之最核心,其實祗幾段文字便能一蔽之。它和胡老闆之言,並無大異。但當然,在呆板的文字記載下,相較胡老闆,它少了份人情世故,多了一份機械化的精確。
先梳理一下時間線。
這宗案的發生時間,是 1993年。
約1993年,胡清開始研究雷公像。
1994年,胡清拿了一大堆不知從何而來的金銀財寶和偷走了家傳古董,並利用了涌尾新村絕不可外傳的古董手藝,成立了一間設計復古玩物的大公司,從此致富,竟搖身一變成為了直逼國際富豪榜前十名的富豪,蔚為奇蹟。
1994年起至今,涌尾新村的人,以被盜取獨有知識產權為由,和胡明遂展開了長達二十六年的法律糾紛。
期間曾提的小細節,亦不少,但對我調查毫無建樹。而有一點,深信眾讀友是了然於心的,便就是當年胡清離家出走時,村民趕至他家時發現的那一堆神秘骸骨,據當時村民發現的骸骨數量,達六萬具之多!
而如今,當年的這一堆骸骨,仍被存放在警署之中,但卻離奇少了一半左右,只剩約三萬具猶存。
不知這時候,大家想到甚麼?
對,正是胡老闆那一間存放著萬千骸骨的密室!這一大堆骸骨,會不會就是當年的呢?
會不會當年,胡老闆自這大堆骸骨之中,發現了甚麼驚天大秘密,因而偷走了這些骸骨的一半,存放在他的密室之中呢?
但這項可能性,仍舊不可能。為什麼?這皆因當天我在那間密室中發現的骸骨,顯然已於六萬具以上。
換言之,若胡老闆真的在1994年,便將這六萬具骸骨的一半存放在密室,那麼在1994年至今,這三萬具骸骨的數量,必然是以奇快無倫的速度不斷增長。
若真的是這樣,現在的骸骨數量應大可覆蓋半個大城市了!但胡老闆的那間密室之中所儲存的,還不到這麼誇張的地步,若這假設是真的,那胡老闆應該有好好清理過。
就在這時候,我再揭到提及化驗報告的那一頁,只見想當年骸骨化驗報告的結果,竟和胡佑,胡老闆密室中的那堆骸骨的化驗報告是一模一樣的,毫無差別的!
亦即是說,胡佑,胡老闆密室中的那堆骸骨,二十六年前胡清家中的那堆骸骨,是同一人!
但胡佑一個七歲孩童,他的存在又豈會橫跨二十六年呢?莫非他長不大?
但眼見胡清離家出走,郭少傑之死,這兩件事所向,都似乎同是雷公像。這證明了那尊雷公像,極之可能能告訴我這一切的答案。
而這次,我和雷公像亦於甚之凶險的情況下接觸,它的調查價值之高,便更見一班。在現階段,謎團已夠多了,也是時候親手解開了!
是以,我打算研究這尊聲稱具可實現人心中所願的雷公像。
既然難得一見雷公像,我想要探究它能實現人心中願望的超自然能力,到底孰真孰假。
而這時,駱警員來得恰巧。
他道:「看完了麼?」
我點了點頭,'嗯'了聲:「看完了,對了不知那尊雷公像和那個我帶回來的盜賊,現在你們警方如何處理他們呢?」
「還真是抱歉先生,現在我們警方因忙於處理郭少傑一案,而沒空管它們。只將那尊雷公像暫時擱置在這物證室之中,將它當做死者遺物保管。而那個人,他已醒過來了,我們會慢慢再和他問囗供的。」
我天性素不喜吞吞吐吐,聽後便直言:「恕我直言,我認為那尊雷公像很可能和死者的死有直接關係,我想和你們警方合作調查它,可以嗎?」
「先生,雖然它是死者遺物,自有其調查價值,但何以你會說它和案件真相有直接關係呢?難不成它就是殺人兇器?」這,亦是我預期之中的反應。
聽到了'兇器'一詞,我頓顯亢奮:「對,就是這樣!這尊雷公像能為人實現心中願望,但卻需付出代價!」
只見駱警員更不甚解,臉越聽越擰:「甚麼?羅先生,我希望你別再浪費了我們警方的時間了!」
聽及此言,我的臉更甚亢奮,但這一次的奮,卻是夾雜怒的奮:「我沒在浪費你的時間!你們警方現階段不也一無所獲嗎?有線索嗎?有證人嗎?有何蛛絲馬迹麼?」
駱警員仍鐵臉不改。
「而如今最好的線索,就是這尊雷公像,這個小偷把它偷了後,卻把它運了離死者處有千米之遠的一條村,試問有小偷會隔千米之遙,就只為盜取一尊根本不必這樣'千里送鵝毛' 地去取的古董嗎?這不奇怪嗎?你們警方不調查嗎?」
聽後,駱警員亦不禁動容。未幾,他拖長了聲音,問:「那你可知那條村叫甚麼村?」
我破涕一笑,爽快道:「涌尾新村。」
駱警員也不多廢話,問:「你想如何和我們合作調查?」
我深吸一囗氣,道出了我的計劃。
「我不介意奉陪,但我必須要先徵求上頭意見。」
此言一出,任我再雄偉的決心都已冷了大半截。
但萬萬想不到,他的上頭竟被他說服了!過了數十分鐘後,他悠悠然向我走來,揚起來的喜梢,仿彿要衝破天霄。就猶如剛才他擺平的人,非誰人也,只是個稍施小技便可擺得平的頑童而已。
「上頭同意了?」
他'嗯'了聲,便揮了揮手領我進入審問室。當我達至審問至之時,對面已恭候好我的眾警官,便早已呈V字形靜待著。
其中一個,於這V字形的最尖端,其身份亦似位於最尖端之職,像是領頭羊的人,山羊眉的面貌,一看便知非開明之輩,走過來:「你就是羅河先生對吧?我聽駱警員之言,聽聞你似乎為我們警方提供一個目前很有用的奇思妙想。羅先生,我希望在接下來,你這奇思妙想是真的有用的,你說好不好?」
他的這番話,用意顯而易見再不過,既有威脅我的計劃一定要有作用之意,又有譏笑我的這番計劃是否真的有作用之意。
而他會被'說服',相信亦只因被線索不足或說不過之類原因所逼罷了。
聽罷後,我亦不甘敗於他的語言藝術之下,便道:「不一定的,如果警官你腦子轉不過來,到時候縱我的計劃再有用,亦豈不仍會泡湯?」
只見這高級督察轟笑幾聲,不再說下去。
說了那麼久我的計劃,其實便就是找十個已全無治療希望的智力障礙人士,用心理學的誘導手段,讓他們替我向雷公像許願,這樣一來既能驗證雷公像的特殊能力之真偽,又不用遭受那所謂代價。
當這樣子的念頭初昇時,我拍了拍頭,大呼自己太愚蠢了!想當年的胡清,亦有機會就是用這技倆,來逃過一劫。
***
狹窄的審問室中,在外的實驗團隊方有我,警方,一眾專業催眠師和醫生。而在內的實驗者,當然是自精神病院和醫院帶來的那十個智力障礙者了,聽聞他們找來的還犯罪累累。
好了,實驗開始了!
首位智力障礙者,我給他的指定願望是:四顆糖果。許完願後,我,警方,眾專業人士們,都屏息只欲一揭真相的面紗。
但顯然不,他祗只是不斷咳嗽著,到他咳出血來,我亦只能給他禮貌層面上的最表面憐憫,直至第四十三下咳嗽聲後,當眾人都心灰意冷之際,結果出現了!
只見自他咳出血的血盆大囗中,赫然吐出了四顆糖果!這四顆糖果落在雲石製的地板之上,本會發出難聽的鏗鏘聲,但這時候聽來,卻清脆動人之至。
只見駱警員飛舞著手,吼道:「你們幾個人呆著幹嘛?還不快拾起它,交給化驗所的人?」
幾個嘍囉走上前,雞手鴨腳地用袋拾起其。
而那山羊眉的督察,亦瞟了我一眼,大顯一幅其匪夷所思的樣子。
到第二個實驗品了,天下間的智力障礙者,都無大異,是以接下來的,我不再多談了。這一次的指定願望是:三千顆糖果。
很迅速地,他一償了我所願。
只見,他的口,鼻孔,耳洞漸積滿了鮮血後,竟紛紛瀉出數千顆糖果來,在地上落得乒乓有聲,亦使得他七竅流血。我望著堆積如山的糖果堆和他七竅流血的慘態,仿彿明白了甚麼。
到第三個人,這一次的願望不再是物質化性質的了,是:聽到音樂,便立即會手舞足蹈,古里古怪的,但只有如此才會見得成效。
又是再一次等待,我們等待時間的最極限,是三個月。但這一次的實驗,卻遠超乎了我們耐心的極限,沒任何成效。是以三個月後,我們亦直接放棄其,開始了新的實驗。
接下來,我們誘導人許願出具百公斤之重的大型電腦,亦誘導人許願出祗有一百納米大的已知最小微生物……支原體。
經時間慢慢推移後,前者的身體不斷持續澎脹著,最尊業的醫療團隊亦不明其因。直至超出了人體負荷最極限後,他的身體竟如洩了氣的氣球般轟然爆破,而一台重型電腦,竟然就隨之而出!
並且竟從此便結束一生……
而後者,則算幸運得多了。
後者的問題之所在,只是他的體內會不定時積聚支原體,祗需不時清理便即可。從這兩人之中,我終於知道了向雷公像許願的沉重代價是甚麼了!
而我亦得以知悉了某兩點,一個最關鍵的兩點:
一,這尊雷公像不能許除物質性質之外的願望。亦即是說,雷公像只能給你實體物質,而不能給你並不實質化的東西(快樂,念力都不可以,但人體潛能則可以,譬如好歌聲,好眼力等)或實現你想實現之事。
二,所謂向雷公像許願的沉重代價,便就是你向雷公像許願索償的東西,當願許畢後,你想擁有的東西便會漸積聚於你的體內,並會不斷增長。直至到最後,你的身體便會因超乎負荷,終便破腹而亡。
這一點,亦同時之間解釋了郭少傑之死。郭少傑的屍體,之所以會呈血肉分離之狀,便就是因他生前向雷公像許了願,受我上述代價所影響。
而那一堆積於他屍骸的古董,便就是他生前向雷公像許願的物品,之所以會查不出這堆古董的來源,便是因這堆古董是雷公像的產物,所以才查不出。
這兩點,雖已令我無限接近了真相。但目前來,我仍無法將這一切和胡佑,骸骨之事等作甚麼推理,而胡佑聽見了雷聲便會發瘋之謎則仍未解,故仍需進一步調查。
當我還冥思不解之時,駱警員的雄音,便昂然於千里之外傳來。我忙回眸,便見他氣鼓鼓衝我而來:「羅河,之前的智力障礙者許願出的東西被毀壞了!你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