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三）

她听到我这句话，难过和疲倦爬上面容，声音却还强装着精神：“是你啊，雅雅一直和我们念叨你呢，你都这么大啦？”

我点点头，眼神却往屋里看，我想见她，我很想她。

“阿姨，雅雅在家吗？”我再一次问。

她邀我进屋，给我倒了杯水，我接过水杯，抬起头想道谢，余光却捕捉到墙角那只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我想起我曾开玩笑地和她说：“你牙齿好白啊，是不是用了黑人牙膏啊！”她笑出声来，指着自己的嘴巴说：“拿油漆上的色，永久的，我也给你上上色吧？”

而现在，那个和我说拿油漆给牙齿上色的女孩子，正静静地躺在照片上。

她妈妈给我一封信，后来我是如何再次坐上火车的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坐在火车上，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好好学习啊，考上理想的大学，去想去的地方，现在换成我等你啦。

眼泪滴在纸上，笔墨晕开，成了一个黑色的圆圈。

“以后”再也无法到来，“以后的以后”也无法存在。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当初不问她，是因为心中有预感——她的回答会是让我害怕的理由，而这幡然醒悟来的太晚，如果我早点顿悟，是不是就会早点去那座小镇，是不是就能够见到她？可惜我醒悟得太晚，晚到早已不可回头。

又是一年春天，樱花次第开放，我的世界变成一片嫣红，夹杂着夕阳的橘红。我迎着夕阳独自行走，看着地上被夕阳拉扯得长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她。我笑笑，雅雅，这个影子好长啊，和你的影子一样长。

雅雅已不在，而春天还会来，花还会开，夕阳还是橘黄色，只是当初夕阳作证的誓言，已化成灰烟，风一吹，便再也寻不到踪迹，像她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只剩下她留在我心里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