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对手

不用素语提醒，暮景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亏。暮景虽然狂，却也是自小受到母亲人情事理教育的人。

想罢，她便端着酒盅朝对面的明珺隔空敬了敬“明小姐，这事赖我，我刚刚没端稳花生米，谁知道它恰巧落在了你的马车上，这也算有缘，对吧？”素语知道自家主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的，刚刚这番话，只承认了事由，并没挑明自己做错了，反而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也是醉了，素语在心里悄悄地翻起了白眼。

虽说明家现在相对没落，可暮景抛出了面子，就看明珺接不接了。

明珺定定的看了暮景半响，始终没举起酒盅，微微颔首道“那桑小姐派人毒杀我的马，这笔账，又该如何算呢？”

暮景面不改色，眼睛却往窗外瞅了瞅。果然，那匹马已经倒在地下，口中正泛着白沫。天杀的，谁干的！她再狂妄，也不至于杀别人的马啊，更何况是用毒。

暮景尴尬地笑了笑“若我说，我没杀这匹马，小姐信我吗？”

酒楼里的气氛正紧张着，突然下面闹哄哄的进来一群人，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背着草药篓的姑娘被推搡着上来了。其中一个壮汉道“小姐，下毒的人已找到”明珺冲暮景笑了，那笑容，像极了带血的罂粟，勾了勾手指“认认？”

暮景看了看紧张的一直低头的姑娘，这要是说不认识，说不定转身，这姑娘就得被带走。沉默了许久，暮景突然变脸道赔笑道“这丫头是我桑氏人，她做错了，自然也是我教管不力。”

明珺像哄小孩般，对着姑娘柔声道，别紧张，你先说说，为何毒杀我的马？”

姑娘抓着背篓背带的手越发紧了，却还是佯装镇静道“那马儿到处横冲直撞，马夫也不管，想来姑娘并不在马车里，否则怎会不管？我怕伤到人，便自作主张下了毒。不过小姐不必担心，刚刚被带过来时，我已经弹了解毒粉给了马儿，您要是不信，可下去亲自检查一下马儿。”

“漂亮！”暮景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这话给了明珺台阶，若她再追究下去，恐怕这条街上的百姓都不乐意。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小姐，哪一回不是这么走，有哪个敢吭声？”那个马夫愤愤道。

只听“啪”一声，明珺用剑敲碎了马夫的膝盖骨，马夫直接跪倒在地，，血从厚重的麻布衣服里渗出来。待众人回过神来，明珺已经站起来，拍了拍姑娘的手掌“我刚刚在马车里睡着了，未曾注意到那孽畜伤人，幸而有姑娘和桑小姐，不然酿成大错了可怎么得了，我回去就把那马儿杀了。话说回来，姑娘制毒之术倒挺厉害。”暮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接话道“我们桑氏一向重视毒修。”

那姑娘显然也被明珺的做法吓到了，手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听到暮景的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说道“是我不对，给我家小姐找事，还伤了明小姐的马”

明珺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向暮景行了世家礼，笑道“刚刚多有得罪，我们等一下还有事，就先走了。请桑小姐莫放在心上。”说罢，让人拖着已经不能走路的马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

店小二拿着端着一盆水上来冲洗血迹。边洗边骂“一个落魄的世家子，也这么大排场！”素语招呼姑娘褪下背篓，拉她跟暮景他们坐在一桌。

姑娘抬起头来，眼睛明晃晃的，像一泓安静的泉。她低声道谢。暮景纯心逗她，趴在桌上望着她“怎么谢呀？”姑娘却反问道“你是，桑家人？”

暮景头一歪，眼睛却盯着她“是啊，桑暮景，我的名字，你呢？”

姑娘被逗乐了，抿着嘴喝了一口素语递过来的茶“我呀，说出来怕你们就不敢离我这么近了”

暮景转了转酒樽“我吧，从小到大，还没怕过什么呢。”

“秦蓁，我哥哥是秦枫”姑娘接话道。

“你是秦家毒修传人秦蓁”素语惊呼道。秦氏，五大世家之一，也是其中最低调的。秦氏中人自出生起，便会因自身体质被分为医修与毒修。而每一届的族中长老会根据修为高低定下内定弟子两名亲自教导，这两名弟子也会是未来掌门的候选人。这一届的亲传弟子，医修为秦枫，毒修为秦蓁。这两人又恰好是亲兄妹，由此成为一段美谈。

“你既是毒修，为何刚刚不在他们抓你的时候用毒？”暮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秦蓁的头低了下来，有些难过的说“我们毒修不比医修，很多人都害怕甚至是厌恶我们。”接着顿住了。

“所以你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人们的面前用毒，以减少他们对你的恐惧感，以至于到现在，你都没有对人用过毒，对吧？”暮景接道。

秦蓁睁大了眼睛，不无惊讶地说“你，知道？”暮景跟秦蓁的酒盅踫了杯“谁不知道，秦氏现今的毒修是个善良的美人啊，至少以前的毒修一下毒就无药可解，到你这，连给马儿的解药都备好了。”

秦蓁抬起了头轻松笑道“姐姐别取笑我了。”

还没熟络几句，秦蓁就急匆匆的拿起背篓“暮景姐姐，素语姐姐，我得先走了，不然我哥又该担心了，你们要是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啊。”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姑娘，就是太善良了，不然啊，会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修。暮景想到自己对秦蓁的评价，也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其实，秦蓁说得不错，毒修确实不受人待见。秦蓁在世人给出的风评里，是个一无是处的毒修，甚至还有人质疑她为什么会成为亲传弟子。每一届毒修奠定地位的方式，是用自己所致的毒杀人。而秦蓁之所以被喷，是因为她至今为未杀一人。

“小姐，咱回吧，不然尊主又该教训人了”暮景撇里撇嘴，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喏，包起来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