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想起昨晚的窘态,锦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明明没醉,她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断不至此,她完全是借酒装疯。
有些话她是没法直接说出口,她曾经服了殒丹,不懂情爱才行事大胆无畏,可现在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傻葡萄了。
酒壮怂人胆,她原本只想借酒消愁,谁知见着润玉心里忽然一阵委屈,一股脑的耍赖胡闹。
“酒,喝的半醉的好,喝的太多就真醉了。”
锦觅回忆一番,昨晚润玉抱自己入室时,好像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
“爱,还是半真的好,爱的太深就心碎了。”
锦觅想着,润玉这话是什么意思?
“给天后娘娘道喜。”
几声小仙娥娇软的祝贺让锦觅惊了惊,看着她们一个个手里拿着华服珠饰,为首的邝露先向她行礼道:“天后娘娘安好,今日陛下与娘娘大婚,这声喜邝露先拜过了。”
锦觅真真是糊涂了好久,她脑子里从来不记正事,这几天又纵酒过度,居然忘了今日!
“娘娘这般貌美,怪不得陛下能拜倒在您石榴裙下。”
给锦觅上妆的小仙娥是个嘴乖的,笑嘻嘻的说着俏皮话。锦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若春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宝髻挽就妆成,胜似海棠醉月。
“娘娘,这是团扇。”小仙娥恭恭敬敬地递给锦觅,锦觅接过,在她搀扶下出了门。
十里红妆,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凤冠霞帔、红奁铺地、一路蜿蜒的嫁妆宛若金龙般浩浩荡荡,一铺十里、天地之间流光溢彩。此为十里红妆也。
这十里红妆的尽头,一位白衣少年正在那翘首以盼,等着他的心上人。
润玉今日穿着一件月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金色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锦觅赠予他的葡萄藤随意绑着,没有束冠,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望着不断向他走近的新娘子,他俊逸的脸上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
他的觅儿今日好美。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凌云髻。锦觅平日不施粉黛惯了,素面朝天。却丝毫不掩饰花容月貌。今日大婚,只见她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多了一层妩媚的嫣红。额间贴了金色的花钿,平日的娇美变成了让人失魂的娇媚。
“恭贺陛下大喜,恭贺娘娘大喜。”众仙娥纷纷下拜,锦觅也低身行礼,却被润玉拉住。
“觅儿不必与我见外,你我夫妇一体,那些繁文缛节无需在意。”
这话从一向尊卑法度的天帝陛下嘴里说出来真真是羞红了锦觅的脸。
她点点头,一只小手拿出团扇遮住脸,另一只交由与润玉握住,一同携手共进,接受众仙朝拜。
今日天界的大喜之日,一向负责姻缘情爱的月下仙人竟然没有来。
望着他空空的坐席,锦觅有些怅然,是了,他定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和润玉在一起,更何况他的宝贝二侄子今日在魔界与穗禾成婚呢。
不过……其实锦觅和润玉也并不需要司礼,两人的父母至亲早已魂归天地,若真要行礼拜天地高堂不免尴尬的紧。
众仙也是心知肚明,闭口不提此事,纷纷喜笑颜开劝酒。
酒过三巡,锦觅被送入内室。润玉则继续宴宾。
待仙娥们都退下后,锦觅松了一口气,她着实累的很。
一向散漫惯了,让她正襟危坐在塌上一个时辰真真是要她的命。
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雪白的素娟上绣着一朵霜花。
天界规矩多,别的地方都是出嫁盖红盖头,可司礼的掌事非要让她行却扇礼。
她不太晓得这个礼,只记得她当初嫁润玉的时候也没这劳什子礼。
她向来心直口快,就问了出来,谁知那掌事竟然哑口无言,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锦觅忽然明白了什么,曾经的润玉深居简出,无权无势。自然人人看轻,即便他是长子也不得太微重视。自然他的婚事操持旁人就偷工减料。
今时今日,润玉已是天帝。又会有那个不要命的还敢看轻他,再他大婚时和他耍心机呢?
润玉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锦觅亦没法再深究那些人什么。
只是这礼真的是个累人的活,须待一直端着扇子遮面,待夫君亲自取下才可行夫妻之礼。
锦觅不知怎的又忐忑不安起来,她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要说什么。
可她平日里耍的溜快的嘴皮子这会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润玉也没说什么,他轻轻的抽走了锦觅手中的团扇,坐在锦觅身旁,细细的看着她。
“觅儿……”润玉低低地唤着。
“嗯。”锦觅回了他。
“觅儿……”润玉又唤了一声,锦觅便又应了一句。
待到第十遍,锦觅终是忍不了了,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叫叫你。”润玉笑地像偷了糖果的孩子,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笑道:“觅儿,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
锦觅见他醉成这副样子,本想拒绝,可看他灼灼的眼神实在是没法说出拒绝的话便顺着他,与他手擘相交各饮了一口。
“觅儿……觅儿……”润玉又开始呢喃着,“你今日真好看……”
“好看到想把你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许是红烛太亮太暖,又或是润玉的话太直白,锦觅的脸刹的红了,她想着要不要先去给润玉煮点醒酒汤。
“觅儿……”润玉忽然抱住锦觅,“酒醉梦难醒,酒醒相思情。若今日这是我的南柯一梦,那我真的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锦觅想告诉润玉,他不是在做梦,不管他醉不醉她都嫁了他,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肩上忽然一沉,润玉竟然睡着了。
锦觅无奈,她今日着实是被润玉的酒品惊了。
平日里看上去玉树临风,谦逊有礼喝了酒怎么就和个小孩子一样?
锦觅将润玉放置在床上,亲自给他解了衣袍。
见床边放着一个金盆,锦觅便念了个咒,唤了些热水。取了自己的手帕打湿,轻轻的的给润玉擦脸。
他许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一直微扬,眼角弯弯,睫毛颤颤。
锦觅小心翼翼地到床里侧,生怕弄醒润玉,她躺下身,今日着实也累着她了。
谁知润玉平日里安安静静,睡着了则不是个安生的主,锦觅刚歇息没多久,他一个转身,枕在锦觅怀里,时不时蹭了蹭锦觅胸前的柔软。
锦觅只觉得浑身热了起来,偏她是个好脾气的,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得由着润玉,谁知道他又得寸进尺,手楼住她的腰,抱紧她,在她耳边梦呓道:“想……想吃葡萄……”
锦觅顿时一个冷汗,心想以后还是让润玉少喝酒吧。
待到晨起,润玉醒了过来,揉了揉眉心,他酒量不佳,昨晚又喝得多了,今早醒来难免有些不好受。
这云枕也太过绵软了些,且还有几分花香。
等等……不太对劲……
他回过神来,待看到自己究竟枕的是何物时险些从床上翻下来。
“唔……你醒了……”锦觅揉了揉眼,她昨晚被润玉这样枕着,几乎一夜没合眼,现下睡眼朦胧,青丝遮面,却自成一股妩媚动人。
“觅儿。”润玉急忙问道,“我昨晚……昨晚……”
他本是想和锦觅袒露心意,虽确实动了欲念,故借酒壮胆,谁知酒后他昏昏沉沉,混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今早见二人宽衣解带,他又枕着她入睡,顿时底气不足,昨日好不容易鼓起的胆子全没了。
锦觅问道:“昨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润玉更加紧张,他犹豫了好久,半响说:“我……可有与你做了逾矩之事?”
锦觅愣了,也是好一会才明白润玉什么意思,她惊讶地问:“在你眼里我们行夫妻之礼是逾矩?”
润玉的脸霎时绯红,他支支吾吾,话怎么也说不明白:“我……不是……我……怕你气……不是……”
他也不知如何解释,见锦觅一脸费解看着他,双目如秋水澈亮,倒是天真烂漫,只觉胸中一阵气堵着出不来。
锦觅想了想,她本以为是自己不愿,却忘了润玉一直是清心寡欲之人,虽是说他欢喜她,但他似乎对男欢女爱并无兴致。
“没事的,你若是觉得这事不行我也无妨。”锦觅倒是开始劝慰起来,“毕竟你本是个无欲无求,唔?”
润玉眼眸一深,他忽的再次搂紧锦觅,吻住了她的唇。
他也不知他怎么突然胆子大了,许是她刚刚那句无欲无求恼了他吧,可明明是他先开的逾矩的头。
亦或是……春光明媚,晨起慵懒,昨日的酒意还未消尽,又是美人在怀,他是真的把持不住了。
他就这样吻住怀里的她,也不过是简单的触碰,锦觅没有推开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她没见过这样的润玉,她不知为何莫名想跑,却被他紧紧抱住,他闭上了眼睛,嘴唇张开,惩罚似的咬了咬她,她有些疼。
“……陛下……我…我还没……”锦觅声音有些颤抖,“我……”
“叫我小鱼仙倌……”润玉低声说道,见锦觅犹豫,他突然起了坏心,凑近她说:“你要是不说或是再喊陛下我就亲你,说一次陛下亲一次。亲到你叫对为止。”
他真的不喜欢从她嘴里听见陛下二字,这让他心寒,她在刻意与自己划清界限。
润玉缓缓凑近怀里的人儿,他努力遏制自己退缩的念头,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硬气一会可心里又怕锦觅不乐意。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脸颊和耳朵已经红的快要滴血了。
若不是如此锦觅还真以为润玉被人夺舍了。
她看着润玉逐渐靠近的俊颜心里不知为何泛起涟漪,一层又一层水纹人她迷茫,最终化作她如战鼓般的心跳。
两张脸靠得无比近,彼此的呼吸可闻。锦觅微微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小鱼仙倌……”许是无心又或是有意,只是她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觅儿……”
润玉蓦然觉得喉头干涸,很需要什么东西来滋润一下。
双眸略沉了沉,感觉自己就快要忍不住了,目光一直落在锦觅的唇。
锦觅于他,就像是使他药石无医的毒,又或是甜蜜无比的糖,让他欲罢不能!
就在两人即将唇齿相依时,门外传来仙侍的提醒:“陛下……该上朝理事了。”
锦觅偏了偏头,吻最终落在了他地脸颊上。
咫尺天涯。
四个字不知怎么地就跳入了润玉的脑海中,曾经有多少机会,又有多少错过。他和她,总是渐行渐远
即使是一个吻,如今也未落在她的唇上。
润玉苦笑,伸手理了理锦觅的碎发,温柔的说:“我晚上来看你。”随即起身离开。
直到屋内龙延香的气息淡了锦觅才缓过神来,她捂住胸口,那里有些不对劲。
心乱如麻,这个成语是这样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