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薛以恒和杨小杨之间的相处变得僵硬、沉默。这种变化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杨小杨凡事都抢着去做,但他很异常的一句话也不说,总是避免和薛以恒发生眼神接触。
而薛以恒一个整上午都没有生动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干净的脸上,整个人散发着不悲不怒的寒凉气息。
孟持之“你和你舅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
孟持之拉住杨小杨直截了当的问题抛出去,杨小杨面色变暗了些,有些挣扎着是否要开口,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舅甥俩的尴尬,直到下午孟持之收拾行李离开时也没有缓解。
把孟持之送出镇,薛以恒回到客栈,看见杨小杨杵在院里,行李箱可怜地站在主人脚边。
薛以恒“要走了?”
他说。
杨小杨“嗯。”
杨小杨低着头回答道。
薛以恒“一起走,我要去我妈家一趟,等我拿个包。”
他进屋拿了包出来,托认识的朋友照看客栈,领着杨小杨往市里去。
舅甥俩坐上车后又陷入令人难受的沉默之中,杨小杨偶尔偷偷看他,却被他眼里露出的在不断后移的树影中迷失无措的眼神给深深震慑住了,同时一个疑问在心里悄悄发芽,舅舅怎么会突然想去舅婆家呢?
杨小杨在一枣客栈工作了几个月来,只见舅舅每月固定联系舅婆两次,一次月初一次月中,没见过舅舅去市里看望舅婆。
杨小杨“舅舅。”
薛以恒“什么事?”
他依然盯着窗外,仿佛离市区越近某种会争夺氧气让人恐惧窒息的怪物伸出的手就会更快更近的扑向他勒住他的脖颈。
杨小杨“你怎么会突然想去看舅婆?”
杨小杨问。
他没回答,只把头贴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杨小杨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或者是昨天回忆起,在那个连空气都充满绝望的灵堂中,薛妈妈坚定的请求声里隐约透出的悲哀,又清晰起来叫醒了他。
薛以恒“没什么。”
他的声音,淡淡的不喜不悲,只用平稳单一的声调语气在说:
薛以恒“太久没去,做儿女的,总要时常去看看父母。”
杨小杨听了这话,虽是最平凡正常的理由,却也是最好的用来掩饰目的的借口,而且往往让人不能反驳。
抵达市区后,他和杨小杨分开,打车到一个普通的社区,看到水果摊上的杨梅,他突然觉得手里空空的,于是便买了几斤杨梅,又拿了一箱牛奶往薛妈妈家去了。
拍了几次门都没人来应,邻居认识他听见声音便从隔壁门探出头来说:
邻居“薛阿姨出去旅游了,和我妈一起报的团,下个星期才回来。”
孟持之“这样啊,行吧。”
邻居留他吃晚饭,他推辞说个店里忙,把杨梅倒了一半给人就离开了。
没有见到薛妈妈,说实话薛以恒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一种得以逃避的侥幸感带来的轻松,其实他这次来是打算和薛妈妈隐约透露一点自己孟持之的事。当然,他准备慢慢来,一点一点跟薛妈妈说,如果直接出柜,他害怕需要妈妈承受不了。
一开始他也想过隐瞒或者骗妈妈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等等……但各种理由借口都是最后三个字的结果——行不通。
且不说,真正将谎言实施之后,后续会产生的各种问题,而且他要怎么和孟持之说呢?要怎么让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成为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最重要的是他承诺过不会骗薛妈妈,不会像爸爸一样欺骗她。
薛以忻“小恒。”
熟悉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打断了薛以恒的思绪。他往马路对面看去,杨小杨的妈妈,自家堂姐薛以忻正坐在车里冲他挥手,他连忙跑过去。
薛以忻“小杨跟我说你来见小婶,但是我给小婶报了旅游团出去玩,忘了告诉你。”
薛以恒“没事,出去玩玩也好,姐你来这干嘛?”
薛以忻“接你去我家吃饭。”
薛以忻指着变暗的天色说:
薛以忻“现在太晚了,你在我家睡一晚再回去。”
薛以恒“好。”
他答应道,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薛以忻“安全带。”
薛以忻提醒他,等他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开车回家去了。
一进门杨小艾就两眼放光朝他飞奔过来,
杨小艾“舅舅!”
杨小艾大叫着,像只无尾熊一样死死抱住他。
薛以恒“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把杨小艾抱进怀里,两只手被沉甸甸的大团子压住,
薛以恒“小艾,你胖了吧。”
杨小艾平时最讨厌听别人说他胖,但这个人不包括自家最帅最厉害的舅舅,他扬起一张肉脸笑得甜甜地问:
杨小艾“那我胖好看,还是瘦点好看啊,舅舅。”
薛以恒“都好。”
杨小艾“哦耶!舅舅说好看那就是好看!”
杨小艾拍马屁道:
杨小艾“舅舅眼光最好,世界第一好!”
薛以忻“行了,别烦你舅舅。”
薛以忻在玄关处边脱鞋边说:
薛以忻“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你爸今天不回来。我就们几个吃。”
杨小艾“舅舅去我就去。”
薛以忻一个眼神扫过去,杨小艾立刻认命地从自家舅舅身上滑下来,乖乖去洗手。
晚饭后薛以忻把杨小杨和杨小艾赶回房间,拉着他坐下来,神秘的摸出手机给他看,他凑过去一看是一个20岁出头女孩子的照片。
薛以忻“这是我同事的妹妹,去年刚毕业,当老师教美术的,你们俩应该能聊得来,怎么样,要不要见一见?”
薛以恒“姐,别给我介绍了,我不着急。”
他语气里充满无奈的说。
薛以忻立刻反驳他,
薛以忻“怎么不急,你今年多大了,平日一点处对象的意思都没有,但凡你谈个女朋友,我也不用三天两头到处问朋友、同事家里或者亲戚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你知道不知道,我有些朋友最近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说都嫁了、都处对象了。”
薛以忻摊开手,手舞足蹈的开始大倒苦水,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他安静的坐在一边听自家堂姐抱怨,等薛以忻说完还贴心地奉上一杯温水给她热嗓子。
薛以忻接过水却并不打算喝,只拿快干透了的嗓子问他,
薛以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薛以恒沉默半晌之后,语气淡淡地说:
薛以恒“我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