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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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冬雨后，阳光探出密布的乌云，悬在池塘边弯下腰草叶上的水珠滴落下去，「叮咚」一声扰乱了水面的平静

『这几天可真是冷啊——』

『就算是这样你也别一直扒在我身上啊，很重的好吗』

『诶——有什么关系嘛，清光真小气』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小打小闹的声音渐渐淡出画面，大俱利伽罗朝着他们的方向略瞥了一眼，随后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身体后倾，一个人躺在走廊上闭目养神

然而，脑海中却时而浮现上次那个蜷在树下的身影，那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孤零零的身影，令他心神不宁

确实，他本来不想管这种事，更何况这本就与他没有丝毫干系，但是……

从对方失眠的那个夜晚开始，站在身后看着那渐渐垂下的后脑、因寒冷紧紧抓住自己胳膊上单薄衣物而开始泛白的指尖，大俱利伽罗「不自觉」地给他披上了外套

日后，这种「不自觉」渐渐频繁起来，「不自觉」地安慰他，「不自觉」地为他留一份烛台切做的餐后点心，就连一同出阵时的尾声，「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在那利落斩杀最后敌人的白色身影上，甚至每个夜晚，在他将对方拥入怀中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啧…』

大俱利伽罗不禁有些烦躁，翻了身，睁开眼睛看着冬日间依然不显萧条的景象

他并不是不善与他人相处，而是不喜欢，更倾向于独来独往，热闹的人群与谈论只会给他带来不适，让他想要逃离

倘若按他最初原原本本的想法，在这个本丸里他不想与任何人产生瓜葛，最多见面打个招呼，便不再有下文

但这一回，关于山姥切的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叹了一口气，枕在头下的手抓住深褐色的头发，表情愈发不平静，耳边开始响起铃铛的声音

『你好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

『…与你无关。』

大俱利伽罗没有回头，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是那只经常在本丸上上下下穿梭的审神者的狐狸助手

『真是冷淡啊，我是特地来通知你出阵部队回来了，不去看看吗？』

『……我现在又不是近侍，这和我没有关系吧』语毕，大俱利伽罗忽然停顿了一下

早上出阵的时候，山姥切国广也被编排在那个部队之中

『……』

『……大俱利伽罗？』

等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传送器正对着的走廊上，他抬起头，与山姥切疑惑的目光相对上

大俱利伽罗从上至下扫过一遍毫发无伤的身体，垂在白布下方的金发不失光泽，静静贴在额前

『……没事。』

说完简单的两个字之后，他转过身走掉了，直到拐角之处看不见出阵部队时，才停下脚步

这个「不自觉」的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大俱利伽罗紧锁着眉，垂在身旁的双手逐渐紧握，指甲似乎要嵌入掌心的皮肤，暗金色的眸底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波浪

——必须赶快切断这层关系

他听见直觉这样告诉他，没有任何理由，也不知道原因，真的只是单纯的直觉

晚饭后，夜色初临，淡淡的星光在橙红与墨蓝色的交织线上闪烁着，与冬日景象着实有些不符，却仍然吸引着坐在走廊上两人的视线

山姥切靠在大俱利伽罗的肩头，看着天空发呆，仿佛是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动作全然不知

其实只是与刚开始那「不小心」的意外不同，一两个月下来，这似乎成为了山姥切的习惯，更夸张一些的话，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即便还是有一丝别扭，也属于可以忽视的范畴，虽然有时候不想承认，或许真的…自己对身旁的这个人，多少已经产生了依赖吧

在山姥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隔着白布却传来一股力道，将他的头推开，同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

面对山姥切诧异的目光，大俱利伽罗只是偏过了视线

『……你…怎么了？』

面对带有关心的疑问，他也只是漫不经心按照他一如既往的答案说了出来

『与你无关。』

听着对方简短的回应，语气中似乎还掺着不耐烦的气息，就像直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山姥切有些按捺不住，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分贝

『……什么意思？！』

『……』

『…那你之前的……难道说只是同情我吗？！』

『……』

「同情什么的，完全没想过。」大俱利伽罗淡淡瞥了他一样，藏在身体另一侧的手渐渐握紧，指尖再次印在掌心那深红的印记上，说出口的是截然相反的一句话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你说什……！！你这家伙看不起我吗？！』

山姥切咬紧牙关，翠绿的眼瞳中少见地写满了怒气，几乎是要将话吼出来，他不能忍受，因身为仿制品而受到他人的可怜与同情

虽然自己常常对于仿作这个身世耿耿于怀，但再怎么说，他的实力清晰地摆在那里，没有任何能让人看不起的地方

而自己，也最讨厌这种事

大俱利伽罗低下头，深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沉默了一阵，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向房间走去

『喂…！！』

任凭山姥切怎么喊，黑色的身影没有停下，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地向前，消失在了拐角处

『嘁…这算什么……』

深夜，大俱利伽罗侧躺在床褥上，久久不能入睡，他不自觉地看向远处背对着自己的裹着白布的身体，再次收回了视线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他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着同一句话，像是自我催眠一样

但……心脏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悄悄地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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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