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过去得很快,蒌楚临盆在即。一日,李齊在院子里,看见了一簇一簇绽放的木荷花,他摘下了一朵。听见了嬉笑声,他回头望了望。是殷有菀和杨慇二人在院子里和几名女使一起放纸鸢。
李齊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敢问二位姑娘是何人?”
七岁的李齊,已经没了同龄人该有的孩子气,他知书达礼,堪比外面已经成人的公子一般聪慧。
殷有菀上下打量着李齊,看着这个与自己亲哥哥一般大的李齊。殷有菀的个子很小,只到李齊的腰部。殷有菀道:“我是殷府的殷有菀,大哥哥你是谁?”
“在下李府长子,李齊。”
殷有菀头上带着的木荷花型的珠花掉在了地上,李齊蹲下去捡了起来。他本要递给殷有菀,可是发现如此不妥,从袖中抽出帕子。他看着这珠花,发现竟是母亲和鸾生前最喜欢的木荷花型的,他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珠花,随后递给了殷有菀。
殷有菀有些惊讶,她问身旁的女使:“不就是还个珠花,至于如此麻烦吗?”
女使低下头,道:“李公子这是懂礼数,并没有直接给姑娘,而是用帕子包裹。”
殷有菀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块帕子,上面袖着几片绿叶。她让女使将珠花给她戴上,女使照做了。
夜里,殷有菀扒在桌子旁边看着憯娅做针线活。憯娅道:“好姑娘,别看了,去休息吧,夜深了在灯下看东西,坏眼睛的!”
殷有菀岔开了话题,她道:“小娘,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这些?”
憯娅惊道:“姑娘,你年纪太小了,还不适合做这个针线活。”
“那过两年呢?”
“当然待你五岁了,我就教你,好不好?快去歇息吧。”
殷有菀扒在桌子上,看着憯娅,火光照亮了憯娅的侧脸,殷有菀没有感受过荀葑莳在身边照料,所以一直以来,都将憯娅当作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梦里的母亲,就是憯娅了。她把憯娅对她的好,一一记在心里。
殷有菀睡着了,憯娅见状,放下针线,小心翼翼地把殷有菀抱到床上,为她盖被子。
第二日晨起,蒌楚看着李觏为孩子取的名字,她念道:“绰儿,沔儿......”
她突然大喜,对蘋湘道:“李沔,如何?”
蘋湘不敢回绝,但是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道:“大娘子取的这个名字确实好,可若是个姑娘,这......”
蒌楚道:“那便,叫李淠萑。萑,本是我母亲的名字......”
蘋湘低下头,觉得不好再说什么。她打开香炉的盖子,开始熏香。这个月,蒌楚身边的一个小女使从外面搞来了一中香料,蒌楚很是喜欢,每日晨起都叫蘋湘用一些熏屋子。
今日不知怎的,蒌楚突感不适,蘋湘以为是要生了,就跑去叫了稳婆。三个时辰过去了,蒌楚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稳婆抱着孩子,久久不敢说话。
张蒌楚没什么力气了,道:“孩子是男是女,怎的都不哭?”
稳婆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道:“回...回大娘子的话,是......是男孩。”
张蒌楚听稳婆的声音很是奇怪,靠蘋湘扶着坐了起来,道:“沔儿,怎么了?”
稳婆慢悠悠地道:“小公子,没了呼吸。”
张蒌楚惊地一下子倒下了,蘋湘急急忙忙跑出去找郎中。郎中给张蒌楚扎了几针,她稍微清醒了些。蘋湘对郎中道:“小公子没呼吸了,你瞧瞧这是什么缘故?”
蘋湘突然想起香料,将香炉端来,道:“可是这香料的缘故?”
郎中摇了摇头,道:“或许是大娘子吃了什么导致小公子死亡的东西。”
蘋湘喃喃自语道:“大娘子近日没什么胃口,也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吃了些山楂糕开胃。”
郎中惊道:“因为山楂糕!”
蘋湘惊异地看着半清醒的张蒌楚,跪在她面前,道:“大娘子,奴......奴也不知孕妇不能吃山楂糕啊,奴只是想您胃口不好,便拿些山楂糕给您开开胃。”
张蒌楚有气无力地道:“因为你,我的沔儿死了。那你便去陪他吧。”
李觏得知此事,一下朝便急急忙忙赶回家。他冲进房间,问道:“沔儿怎么了?”
李沔被放在摇篮中,他的身子已经有些僵硬了。一旁的张蒌楚摇着摇篮,嘴里哼唱着曲子。
李觏走到摇篮边,看着眼里失神的张蒌楚,他道:“沔儿已经故了,我会用最好的棺木,好生埋葬他。”
张蒌楚抬起头,道:“沔儿走了,蘋湘去陪他了,以后这屋子里,只有我了。”
李觏有些惊讶,他问道:“什么是蘋湘去陪他了?”
张蒌楚低下头,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就有女使来报,蘋湘上吊自杀了。李觏很是惊讶地看着张蒌楚,他道:“是你?你让蘋湘自尽的?蘋湘是母亲的陪嫁女使,她将蘋湘放到你身边是为了辅佐你做好一个大娘子,你现在却......”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蒌楚几乎没怎么进食。李觏想管又懒得管。张蒌楚手里紧紧篡着那个布老虎。
李齊推开门,屋子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他一来,蘋湘就会让女使准备各种好吃的好喝的,张蒌楚虽然严厉,时常让他背文章,但是张蒌楚以一个续弦母亲的身份对他,还是极好的。
可是现在,蘋湘不在了,张蒌楚屋中的红色帐帘也替换成了素色帐帘。张蒌楚坐在椅子上,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她身旁放着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孩子衣裳。
李齊小声试探地问道:“母亲?近日来,您可还好?儿子带了些糖蒸酥酪来,您能吃吗?”
张蒌楚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提着食盒的李齊。张蒌楚也才二十七岁,这丧子之痛,成了她心中一块沉重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