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式开始放假的日子,我在宿舍打包好东西本来打算打个电话问问母亲在不在家,却一直无人接听;打到第五个的时候,方政刚拉走行李箱又倒了回来,问道:“你是不是没人接,和我一起走不?你看你东西也挺多的,我二舅来接,你见过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烦躁地摁掉电话,改变了主意:“嗯,那就麻烦了。”
见面的时候他二舅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我惊异地看了方政一眼,方政帮我把被子扛到后尾箱:“他市医里当外科医生的,烧烤做饭司机只是副业。”
方政二舅闻言撸了他一把头发,被方政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在车上的时候我将第七个电话挂断的时候外公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忙接了;那边外公似有些踌躇嘶哑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呀,放学没?”
我把车窗升上去:“我现在在路上,有同学顺路送我回来;家里母亲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啊,发生什么事了?”
外公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没什么事,你早点回来哈,好好谢谢人家;你母亲手机可能没电了,接不了也正常,我正往你家那边去咧,别担心。”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迷惑地看了看通话界面,也看到七个刺眼的未接电话;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感觉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但我被蒙在了鼓里。
我撑着头看着窗外的云,方政似乎往这里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没问什么。
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有几个我见过几面的母亲的好友在一起神色各异地说些什么,见到我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噤声了,只是有几个人叹了口气。
方政抢着帮我把被子扛下来,二舅也帮我抬下了行李箱;这时外公来了,方政二舅见了却挺惊讶,向外公打了个招呼:“诶阿叔,你是不是我父亲在技校的同学来着?”
外公有些惊讶地握了二舅的手,“你父亲是哪位啊,是不是王志红啊?!啊呀你和他长得好像啊,我们还是发小!你记性好咧,我三年前找过志红,你就记住我了?”
二舅重重握了握外公的手,他们又聊了几句,最后还是外公先松开了,说道:“唉真的挺抱歉,我这现在也有急事,找时间再聚啊、再聚。”
方政二舅闻言便和外公道别,方政绕过来对我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搬上去,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啊,有时间出来聚。”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驾车离开,抢先把行李扛上,外公无法;只好跟在后面,又把下面的阿姨们招呼上楼。
家里的房门虚掩着,我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一推门,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人形物体瘫坐在电视机旁,我顿时挣开身上的行李,跑过去跪着撇开她的头发,是母亲。
她一被撇开头发眼睛就像被光灼了一样,突然双手覆面大叫,同时痛哭不已,我想把她扶起来却被她强烈地挣开,瘦成皮包骨的双腿不停地乱蹬,嘴里含混地叫道:“关门啊啊啊关门……滚开滚开……啊啊啊啊啊凯译凯译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别走别走啊啊啊啊啊……”
凯译……是父亲的名字。我慌乱地四处张望,只见冰箱上摆着父亲的遗像。我用力一撑桌面站起来冲过去取下来,身子立马一瘫……
“群天、群天!”我回过神,只见外公也跪坐在我面前,用冰冷的手用力抹着我的脸,更多人也涌了进来,可能在帮忙收拾着什么,也在讨论着什么。
“……群天啊,你振作点听我讲啊,你母亲已经这样了……”外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其实就是前几天的事;你父母离婚法庭之后,你父亲凌晨酗酒驾车冲下了护栏……你姑姑是在周三才告诉我们的,是我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和你说,……你别怪自己啊,怪外公怪外公……”
我抱紧父亲的遗像,像沉入水底耳朵充血蒙住了似的什么也听不清;但母亲的尖叫声一直在客厅里回荡,周围的讨论声断断续续地也渐渐塞进我耳朵的频道:
“唉也没想到,阿芳这么强势的一个人,丈夫去世了这么伤心;他们不是已经分居挺久了吗……”
“阿芳前夫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去酗酒才出事故的吧,让阿芳感觉很愧疚悔恨是正常的,毕竟她也有责任……”
“他孩子今年多少岁来着,好像还在读书;这怎么搞啊,他母亲又这个样子,以后谁来管啊……”
外面越来越吵,我挣开外公的桎梏撑着地板站起来,却被玻璃片扎进了掌心,我毫无所觉,走进房间反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