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去了趟维港，做了笔放不上台面的交易。
从尖沙咀到维港来回20分钟的车乘，冗长繁琐又充斥着客套虚伪的奉承酒场，应了几句便拿了档案脱身，趁着落日余晖赶回了尖沙咀。
我总是喜欢依附蜷缩在旧港的湿锈一隅。
尖沙咀的夜市繁华喧嚣，霓虹灯在浓稠的夜里和云雾缭绕的交织，充斥着科技感的纸醉金迷。人潮向街角中心攒动，街口巷道徒留泛着黄晕的光微微发着亮，上了年纪的老房隐匿在角落的黑雾里。
红绿灯交替，斑马线两头的人流晃动着，穿过马路。我点了支烟，沉静地凝视着烟雾浮在半空，像平流雾漾在维港间，看它映射出的昏乱和迷醉。一支烟，将我昏聩的魂从发着颤的身体里剥离，骨节泛着透亮的白。
或许是为了稿劳行尸走肉的自己，我看着烟丝在视野里渐渐消散，调头开向最近的酒吧。
我在车里待了会儿，将文件从档案袋里抽出。六页，是目标对象的基本信息和一些道听途说的离奇身世，经历。
我需要去了解她荒诞的一生，即使我连自己都不曾琢磨透彻。
“许至桉。”我轻声在心里念叨，视线移向照片。几乎是在一瞬间，有几个单词不受控制，未经大脑，跳脱而出。
“林嘉木。”
有一段时日，我蜷着身子，瑟缩地紧挨潮湿地木屋一角，嗅着空气中发霉发朽地泥土朽木地腥臭，一支接一支的烟在枯稿如柴的指缝间交替着，递入发着颤的枯白嘴唇。酒瓶子散在屋子的另一角。我需终日保持清醒，用酒精和香烟消磨麻痹。窗帘掀起一角，使我可以知晓白昼昏黑。昏暗阴蔽的屋子里，发烫的额头隐隐作痛，泛着红的眼眶渗着泪水，眼前是光圈转动，晃荡，迷乱。嘴唇干裂，起皮，粘连。沙哑的腔调从抖动的喉咙中艰难挤出。
“林嘉木。”
只是名字便轻易地唤醒尘封的记忆。
几块碎冰砸入金朗姆，玻璃棱上折射出日出海波荡漾的鳞，投在墙壁上斑驳的光点，意识和灵魂随着微醺的37℃沉沦，坠入无边的深渊。
再扯开沉重的眼皮时已是次日晌午。身上散了架的疼，骨节间是不熟悉的碰触，发出喀拉拉的清脆声。
我仿佛记得昨夜一室旖旎，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抽泣以及女孩眼角未曾断过的泪。我的衣服散搁在床边，女孩已不知去向，地上掉着的学生证写着名字和照片。
林嘉木。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烈，依稀记得她站在酒吧门口，穿着件不合身的黑色长裙，踩着高跟走得歪斜，脸上是孩子的稚气，像装成熟的学生。
可惜她是一头即将顿悟的狼，是一只撩人的鬼。她顺走的宝珀，是富商委托我呈贡给组织的见面礼。
于是我在狼狈地逃窜中发狠地记着她的名字，在零碎的泥土地里，揪起玫瑰捻成罗斯科红的粉末洒在枪托上，看这点儿红飘散，抽筋拔骨，灰飞烟灭，然后便心安理得。
————节选自金钟仁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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