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住进了我的梦境,我无数次的看见它在我的梦境中穿梭,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她飘忽不定的容颜,黑暗中阴冷的风和发丝不停的划过我的面庞,像是爱抚但却令我无比的恐惧和无助。我从睡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面庞缓缓的滑落,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你醒啦?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缓缓地坐了起来。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梦了,所以我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没事的,爸你怎么坐在这里。”
父亲抿了一下嘴唇。
“哦,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今天我要下地干点农活,今天的饭你就自己对付着吃吧。”
说完父亲就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看了下手机,现在才凌晨五点多,他起的可真是够早的。我也睡不着了,索性就打开电脑玩两把游戏。就在游戏启动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瞄向了电脑桌上面的照片,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可有一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的不幸莫过于幼年丧母,但我当时年龄尚小,根本就没有死亡的概念。后来,我甚至都没有记住自己母亲的样子,怀念时也只能看着照片上那张陌生的脸才能知道这个人是我的母亲。
一晃十八年,大学是没考上,我准备做点生意或者学个手艺,但是干啥啥又不行。整天基本都是在家无所事事。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的手机突然就响了,着实是吓了我一跳。我看了下备注,是父亲打来的。我按了接通按键,里面传来了父亲凝重的声音。
“小晨,你到田里来一下。”
我刚想问发生什么了,可还没等我发问,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关上了电脑直接就奔着自家农田去了。离得还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我家农田的沟渠旁边,呜呜泱泱的不知道是在干嘛。
我从自行车上下来,走进了人群中央。这是一具人的骸骨。它躺在竹筏之上,竹筏子上的水还没干,看样子是刚刚才打捞上来的。
我的父亲就站在骸骨旁边,他看了我一眼。
“小晨,跪下磕头。”
我有些纳闷,这是谁啊我就跪下磕头啊?本想询问,可再看我父亲,愤怒、凝重我甚至无法用言语准确的表述他现在的表情。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两个响头。
片刻,马叔坐着小六子的车也来了,他见到我父亲便相视一笑。“马叔”比我爸爸大了几岁,是我父亲的发小,我小的时候也见过他几面。他在城里开了家殡葬公司,听说公司规模还不算小,有十几个员工。他前几天刚回家,说是要把老母亲接到城里去住。不知道父亲把他请来到底要干嘛?父亲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一大早,父亲扛着锄头去田里务农,河边挑水的时候看见老远的有一个又白又绿的东西飘了过来,等到漂近了他才看清这是一块竹筏,上面那白色的东西是一具人的骸骨,他召集了一同来务农的人把那具骸骨给扛上了岸,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谁家搞得水葬,可仔细一看这具骸骨的脖子上居然带着我母亲下葬时候的陪葬项链。
父亲一边说一边展示自己从骸骨身上拿下来的项链。
马叔看了看父亲手里的项链又转头看向了那具骸骨,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摇头。
“嗞——不对啊,这是一具男性的尸骨啊,不可能是嫂子的啊。”
周围的人面露惊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呜呜泱泱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马叔这个人还是可信的,他说是男尸那就绝对是。况且他也没有理由来骗我们,这对他也没什么益处。
父亲的表情依然如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好像有些怀疑。马叔和父亲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我想之所以父亲会怀疑,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条项链上。
“那就只有掘开坟墓才能知道淑兰还在不在了。”
“淑兰”是我母亲的名字,可悲的是我还只是在墓碑上才见过她的名字。父亲要开棺,可掘坟开棺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件大事,按常规来讲那是要选好日子然后再找人看看风水等等一系列的麻烦事。这本来就不是那种说干就干的活,但父亲却执意要当天进行。他带着马叔和两个本村的人随即就进行了挖掘。其余的人把骸骨抬回了祠堂。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没用多少功夫整个棺材就全部暴露了出来,棺材是艳红色的,即使现在是大白天,也让我有种心中发毛的感觉。
我坐在旁边看着坑里的棺材。说起来也奇怪,从我母亲去世到现在18年已经过去了,然而这幅棺材除了有些土覆盖在上面,居然连一丝溃烂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新的一样。棺盖上每隔十厘米就有一颗铁钉,这样的钉子钉了不下六十根。别说是我去世已久的老妈了,就算是活生生的拳王进去,估计他也出不来吧。
马叔擦了擦头上的汗。
“死者为大,我看就算了吧,这个钉子钉的这么死,也许河里的那个就是个巧合呢?”
父亲又看了看手里的项链。
“给我开棺。”
父亲的语气十分的强硬,几个人拗不过我的父亲,只好把棺材抬了上来,找来起钉器把钉子一根一根的给拔了下来。随着棺材板上的钉子一根根的被起了下来,棺材盖也开始松动。我们几个人合力把棺盖给抬了下来,回头望向棺材。只见棺材中只有些许的积水,尸体居然真的不见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墓被盗了,我的情绪有一丝小小的波动,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按理说此时我应该是愤怒到极致,可我却怎么也感受不到这种极端的情绪。
再看向我父亲,我已经想到了数十种情绪能够套在他的身上,或是愤怒或是焦灼或是沮丧或是悲伤。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虽然,他故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在他的脸上,我看到的是开心,可转瞬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父亲只呆了几秒。
“盖上吧。”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诧异的看着父亲,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现在和我一样,对父亲的举动很是好奇。
我们村的那两个都说最好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毕竟被盗墓这不是小事,可父亲却当场回绝了,执意要把棺材原封不动的再放回去。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毕竟这是我们老陈家的家务事,其他人也不便插手。
我和马叔两人正准备把棺盖盖上,我的手突然就碰到了一块比较细腻柔软的东西,我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棺盖“咣当”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马叔连忙问我怎么回事,这时四个人齐刷刷的都看向了我。
“这…这棺盖下面好像有东西。”
马叔有些疑惑。
“有东西?”
父亲本来坐在旁边休息,一听到棺盖下面有东西顿时跳将起来,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什么东西?”
“好像是块软软的东西。”
几个人面面相觑。父亲没有再往下问,他走到棺盖旁边,伸手就把棺盖翻了个个。我下意识的看向我摸到的地方,那好像是一张不规则的纸片,上面有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奇怪的图画。
父亲“咔嚓”一声把它给撕了下来,我和马叔等人也凑了过去。这上面的符号排列的很规整,一行一列都特别的分明,有的像人有的又像动物,简直就像是天书一样难懂。
马叔把羊皮纸拿了过去,仔细的看了半好天,估计他也是一头雾水。
“能看得懂吗?”父亲问道。
马叔摇了摇头。
“我是看不懂,但是我认识一个人,我想她应该能够看得懂,但是要等我回去的时候才能见到她。这样,你把这张羊皮纸先放在我这,等我回去立马就给你把这件事给办了。”
父亲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沮丧,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马叔。不知道为什么,对比我母亲尸骸失踪这件事,他好像对这块纸更是关心,我实在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马叔把羊皮纸塞进了口袋,几个人一起又把棺材给埋了回去,父亲请了这几个人吃了顿饭,给了几包烟这件事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一系列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天也已经快要黑了,父亲送别了马叔等人就开始坐在客厅发呆。我走向厨房准备倒一杯水喝,却被我的父亲给叫住了。
他让我坐下来,说是有事情交代我。我坐在他的面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妈妈的陪葬项链。
“这…”我欲言又止。
“这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当年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把它也一同送给了你的母亲,既然现在都已经拿回来了,那就留给你留个念想吧。”
我接过手中的项链,随即又看向了父亲。
“爸,今天你好像有些反常啊,我母亲的尸体失踪了,难道你不应该生气吗?反倒是你对棺材里的纸显得特别关心呢?”
我把满腹的疑惑全都抛给了父亲,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人已去世多年,现在再讲那个也没用,就算是报警估计也找不到了。至于那张纸,入殓的时候并没有,所以我感到好奇,你也就不要多想了。”说完,他就起身走回了屋。
很明显父亲在骗我,因为在开棺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了父亲有一瞬的表情是开心,难道说母亲的尸骸消失,他还能感到开心吗?
父亲走到了门前。突然,他又回过了头。
“对了,你今天去祠堂给那个送项链的“人”上几柱香吧。明天叫上马叔,给他下葬。”说完,他就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