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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无心弃纪(上)

绝世:霍少太宠妻

暮色四起,月色幽然,衬得林间的狼嚎声越发凄冷。霍雨浩已经没了力气。他自小身子孱弱,方才从村落逃出来已经耗费太多的体力,现下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悄然逼近。

江北十三县闹饥荒,饿殍遍野。霍雨浩逃得过吃人的村子,却逃不过被饿狼吞吃入腹的下场。

一匹狼从暗处扑过来,可他没感觉到疼。霍雨浩定睛一看,只见立在月光下的女子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一截树枝插入狼的咽喉,瞧着很是眼熟。

未等霍雨浩有所反应,女子已经拉起他甩到自己的背上,脚下踩着风一般往前跑。

“你看着瘦弱,却还挺沉的。”

唐舞桐微喘着气,笑声如银铃一般打散了这吞噬人心的黑雾。

狼群来得比想象中的还快,眼见跑不过,唐舞桐放下霍雨浩,往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你为何要舍身救我?”

因为你也曾这般不顾一切地救过我。

唐舞桐在心里道,面上却未答话。她眼睫微敛,忽而用树枝刺入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汩汩涌出。

“我把它们引开,你去树林前等我。”

她说着窜了出去,一抹白色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唐舞桐醒来时,窗柩外月牙初升。

当真是思慕惹人苦,若非见不到霍雨浩,她也不会再梦到过去的事情。

唐舞桐抹去眼角的冰凉,却摸到了左边脸颊上那道一寸来长的疤痕。那一年她引开狼群之后,虽终究得以逃脱,却被狼群抓咬得伤痕累累。尤其是脸上这道疤,硬生生地毁掉了她娇俏的面容。

唐舞桐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便披上外衣走到庭院中打算透透气,却见三五个宫人匆匆往对面白芷的房间走去。

“嘎吱”一声,门应声被推开,房梁上悬着一截白绫,白日还笑着和她说话的白芷而今却挂在上面。寒风刮过,她的身子如柳絮一般轻轻荡起。

在这冷宫中,人命比草芥还不如。唐舞桐只觉得一股凛然的冰凉从脚底窜至心尖。

她静静地站了半晌,看着她们把白芷的尸体用苇席卷起拖走,庭院中又重归寂静。

唐舞桐对着空无处开口,才察觉到嘴已经被自己咬破,腥甜地气息在口中游曳。

“去告诉霍雨浩,我要回去。”

飞檐上瓦片轻动,那是霍雨浩派来监视她的暗卫。

半个时辰后,唐舞桐被接回了乾元宫。

霍雨浩眼下青黑,面色也有些苍白,一看就是几日不曾睡好的模样。

“五天零七个时辰。”霍雨浩紧紧地搂住她,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语气有些委屈,“你从没离开我这么久过。”

唐舞桐方才还强硬的姿态在他的温言软语下瞬间荡

胸前骤然一凉,唐舞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压在了榻上,连衣襟也被他撕扯开大半:“舞桐,我好想你……”

霍雨浩的唇擦着她的耳郭而下,急切地吻过她蝴蝶骨上水滴状的印记,寸寸下移,每到一处都是烈火燎原般的灼热,烧得她理智全无。

霍雨浩再次攀上她的香肩,虔诚地吻着她脸上的那道伤疤。唐舞桐颤巍巍地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听他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既回来便是答应了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只想要你。

唐舞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压在唇舌间,她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小声地祈求:“事后放过白芷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霍雨浩眸色微闪,又瞬间恢复平静,细细密密地亲着她的嘴角:“好,都听你的。”

翌日晨曦刚现出时,唐舞桐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一旁的霍雨浩还在睡着,他的眉宇微微蹙起,将许多心事埋在其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孱弱清朗的少年,渐渐变得阴沉,变得锋利。只有偶尔独自在她面前时,才会有片刻从前的模样。

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唐舞桐弯弯嘴角,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寝殿,太监总管归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带我去见颜翡。”

归墟拿着火把走在前边,引唐舞桐入了漆黑的冰窖。窖的最中央放着一副琉璃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肤若凝脂的妙龄女子。

这就是德望候颜阙的女儿颜翡,半个月前入宫伊始便封了妃位。

唐舞桐定定地看着她,一颗心像是被人攥在手掌心里一样,被箍得又紧又疼,却又无法言说。

霍雨浩以为她是妒忌才不愿救颜翡,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唐舞桐自己搬去了冷宫。

但事实并非如此。

霍雨浩想救颜翡是为了江山社稷,而她不愿意救却是为了他。

曾经他要什么她都倾全力相予,只是这一回她跟自己说,无论如何绝不能应他……可最后她还是低了头。

霍雨浩的态度太过强硬,大有她不同意便永远不去见她的势头。她忍受不了与他分离,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人之间产生解不掉的隔阂。这些时日里的想念与恐惧,让她已然开始动摇。

最后白芷的死,彻底摧毁了她内心强自撑起的坚定。

想起白芷,唐舞桐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到现实。她脑海中第无数次闪过白芷的脸,心头一阵阵尖厉的刺痛。须臾,她掀开衣襟,露出蝴蝶骨处水滴状的印记,那是天师的封印所在。

以金簪刺入其中,血滴滴落在地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变作画纸中的场景,随即片片碎裂,消失不见。

再之后,黑漆漆的冰窖变成了清雅精致的弄星阁。

唐舞桐用了穿越时空之术,回到了颜翡出事的那一晚。

正是赏月之夜,宫宴上妃嫔齐聚。丝竹环绕,觥筹交错。

“贵妃在发什么呆?”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乍然响起,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唐舞桐心尖一酥缓过神来,便对上了霍雨浩那双笑吟吟的眼睛。

若是往常,唐舞桐定会沉沦在他的眼眸中。可现在她顾不得许多,只记得错开视线盯着颜翡的一举一动。

霍雨浩觉得好奇,刚要顺着她的目光探过去,唐舞桐却倏地站起,几乎是飞着跑到了颜翡的面前。

“本宫见颜妃这梅子汤不错,可否和本宫换一换?”

颜翡怔了怔,遂将端起的碗递了过去:“贵妃娘娘请。”

白玉青瓷碗中盛着的梅子汤,红得仿佛以人血烹煮一般。唐舞桐心头细细密密地打着鼓点,左手指甲抠得掌心满是浅浅的伤口。

她仰头一饮而尽,那汤入胃立时发作,五脏六腑像是拧在一起般绞痛难当。唐舞桐滚在地上,疼得额上冷汗如浆。

“汤里有毒!”

颜翡惊叫了一声,扑进霍雨浩的怀里:“陛下带臣妾回去,臣妾好怕,臣妾想回家找爹爹……”

提及颜阙,霍雨浩刚要走到唐舞桐身边去的脚步一顿。

唐舞桐脑中浑浑噩噩的,偏偏眼前清明得很,清明到她看见颜翡依偎在霍雨浩的怀里,看见霍雨浩亲昵地揽着颜翡的肩行走出她的视线内……

那画面太过刺眼,刺得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唐舞桐中了鸩毒。

那毒融血后当即便会毒发身亡,但是唐舞桐中毒之后虽发作了却并未伤及性命,太医赶过来时惊奇地发现她身上的毒已经自行化解了大半。

这夜月上中梢时,唐舞桐疼得浑身脱力,迷迷糊糊间有人爬上了榻,将她打横着抱在怀里。

“舞桐,你觉得如何?还有哪里疼?”

唐舞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霍雨浩满是担心的脸。

“从前中毒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便能自行化解,此番怎么如此折磨人?”

她面容一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眉间:“不要皱眉,好难看的。”

“嗯,不皱了,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唐舞桐往他怀里缩了缩:“肚子还有点儿酸疼。”

“这里?”霍雨浩的手顺着她敞开的衣襟向下,无意间滑过她的起伏,惹得她浑身战栗。

他的掌心像是火炉,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捏。身上是他温柔的触碰,耳边是他的呢喃低语。唐舞桐神色一松,竟真的觉得不疼了。

唐舞桐没想到她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白芷。

“昨晚见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真是吓坏我了。”白芷松了一口气说道。

看着白芷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唐舞桐有一瞬间的愣怔,才记起她施行了穿越之术已然回到了过去。她救了颜翡,也救了白芷的性命。

想到这儿,唐舞桐缓缓地笑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一年她和霍雨浩从狼群出没的树林里逃出去之后,是白芷偷偷地藏下了他们,让他们好好休养,这才有了出头之日。

霍雨浩登基后,白芷作为官女子入宫,后封了贵嫔。唐舞桐不喜欢霍雨浩身边的所有妃嫔,唯独对白芷满怀感激,从未生过敌意。

二人闲聊了许久,白芷嘱咐她再歇息会儿便走了。

唐舞桐看着白芷离去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有些乏累,这一觉睡得黑甜。恍惚中她动了动身子,却觉得腰间发紧难以动弹。她睁开眼睛,正对上霍雨浩柔情凝视的双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唐舞桐身子发虚,鼻尖沁出了汗。霍雨浩垂首吮去了那滴汗珠,语带调笑地凑近低语:“好甜。”

唐舞桐脸色涨红,平时伶牙俐齿的人如今却说不出话。

霍雨浩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脸颊上的疤,忽而敛住了笑意。

那股酥麻由肌理而入窜到心尖,唐舞桐看清了他眼底的疼惜和些许无力。

“舞桐,从初遇开始你便为我受了太多的苦。这一点一滴,我都记着。终有一日,我会好好补偿你。”

翌日霍雨浩下旨,册德望候颜阙为国丈,颜妃晋封颜贵妃。

在大楚,只有皇后的父亲可担得起国丈之位。如今德望候受封国丈,足以见霍雨浩对其的信任和重视。

这个消息传到揽月阁时,唐舞桐正在挑蔻丹的颜色。

那双纤纤玉手透过阳光,惨白到几乎看不到指甲的色彩。她选了最红艳的千层花做的蔻丹,一点点地涂上去,鲜红的颜色淬在指尖瞧着格外妖异。

她笑了:“先救回颜翡的性命,再以贵胄身份稳住颜阙,他真是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我像个皇帝不好吗?”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霍雨浩的脸,唐舞桐的心猛然一跳:“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怪吓人的。”

霍雨浩笑着拉起她的手,指了指一旁宫女捧着的衣裳:“换好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舞桐本以为是到戏坊看新排的戏,却不想霍雨浩一路拉着她去了御花园后面的望秋亭。

而今正是初秋,亭苑四周的枫叶红得绚烂。

霍雨浩拉着唐舞桐坐在圈椅上,由画师一笔一画将二人绘入纸上。

“好端端的作画干什么?”

唐舞桐目视前方,嘴巴微启着问,可好半晌也没听见回答。她正要恼,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二人相接的宽大袖口盘旋而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纤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划着字,太过痒,也暖得太过灼人。她很想抓住他作乱的手,却碍着画师在场不好发作。

——我们双双入画,这样有朝一日你再生气说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也有证据证明你是我的妻。

瞥见他得意翘起的嘴角,唐舞桐心下暖意盎然,欢喜之意快要溢出心底。

不多时画画好了,宣纸上的两人并肩而坐,穿着同样蜀锦绣制的衣衫,领口皆绣着合欢花的缠枝藤蔓。他们相视而笑,四目相对间情意流转,让身后的红叶都失了色彩。

忽而一阵秋风起,卷着宣纸一角折出一条褶皱,正好横在两人之间。

无论如何平抚,那褶皱只会变淡,却永不会消失。

大楚有异族,每代只有一人可做天师。

天师其血可解百毒而不亡,其身可抗百刃而不死。还可通阴阳,擅穿越时空之术。

但是这穿越的术法只可施展三次,三次一过天师的各种能力便会随之逐渐消亡。

唐舞桐便是这一代的天师。

她一共用过两次穿越之术,每一次都是为了霍雨浩。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

霍雨浩流落到江北,遇上了唐舞桐。她护着他安然地回到了长安城。

那时先帝刚刚驾崩,却没立储。大皇子霍蒙心狠手毒,买通了先帝身边的太监伪造了遗旨,即位第一件事就是坑杀兄弟,让自己得以坐稳皇位。

霍雨浩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入吞噬骨肉的火坑。如此一来死的不是他一人,还有众多的霍家子嗣。

唐舞桐施法回到先帝缠绵病榻时,先霍蒙一步许以太监城主之位,买通他在伪造遗旨时将霍蒙改为霍雨浩。

先帝驾崩后,霍雨浩顺利登基,找了个由头将齐蒙终身圈禁以绝后患。

而第二次,便是此番救颜翡。

颜翡喝了梅子汤当即毒发身亡,霍雨浩封锁消息,却不想还是被身在边关的颜阙知晓。

霍雨浩让白芷顶罪,将她押入冷宫,却没有浇灭颜阙的恨意。他联合羌国国主莫离率兵一路北上,直逼长安城。

唐舞桐回到那日出事时,抢过了颜翡的梅子汤。她不过疼了一宿,便能换回白芷的性命,还能护住霍雨浩心心念念的江山社稷。

每一次行穿越之术后,唐舞桐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整的跟霍雨浩说一遍。否则他不明所以,可能会在行事时横生枝节。

只不过在顺心遂意的同时,也会带来想象不到的变故。

这年秋意渐浓时,羌国扰乱边境,搅起战事,刚册封国丈的颜阙率兵抵抗。

而自从战鼓擂响的那一日起,唐舞桐便没有再见过霍雨浩。

他忙着陪他尚十四岁的颜贵妃看星星,捉迷藏,放下身段做那些幼稚无趣的事情。

后宫人人都传道,那一夜赏月宴上,唐贵妃事先吃了毒药,然后喝下颜贵妃的梅子汤,装模作样地演了一出戏想博得皇上的怜惜。可皇上圣明早已分辨是非黑白,转而对颜贵妃百般宠溺,那嚣张跋扈的唐贵妃终是惹怒了皇上失了宠。

对这种种流言蜚语唐舞桐不置可否,整日倚在窗柩前看着院中百叶凋零的树发呆。那凄冷颓丧的模样,更证实了那些谣言。

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没有办法。

况且霍雨浩刻意冷淡她而对颜翡好是为了体现他对颜家的重视,她不能让他难做。只是太久见不到,唐舞桐确实有些想他。

这日从清晨起天便阴沉沉的,午后一过空气更加稀薄,惹人烦闷。

御书房内,霍雨浩拧着眉头正对着边境传来的奏折发愁。偏巧一盏茶递到眼前来,他刚欲拂开,却觉那涂着艳红蔻丹的手瞧着格外眼熟。一抬眼,便见唐舞桐穿着一身太监服,正冲着他笑。

霍雨浩紧皱的眉宇一松,伸手将她拉过来埋首在她的肩头,用力汲取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

“我好累,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我真是太累了……”

唐舞桐着实心疼,刚想开口抚慰他却听见似是有人往这边来了。她从霍雨浩的怀中脱离,委身缩进了桌案下方狭窄的空隙里。

来人是颜翡,她刚进来便蹭到霍雨浩的身边:“不是说好陪臣妾去钓鱼吗,臣妾等了陛下很久也不见您……”她错开眼,声音越来越低。

唐舞桐没想到颜翡如此不拘束,就这么被她看到了人。

她面色尴尬地钻出来,颜翡眨眨眼:“唐姐姐在这儿更好了,陛下没时间陪我,姐姐陪我去钓鱼吧!”

唐舞桐见她没有深究,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和颜翡在御河边碰头。

河岸边草色枯黄,颜翡拿着石子扔进河中,荡起水纹无数。

“从小我身边的人都怕我,没人敢和我亲近。只有陛下愿意陪我玩,愿意哄我。”她眸中一改从前的澄澈,凛冽得仿若寒刀。唐舞桐扫了四下无人的周遭一眼,心下顿生不安。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颜翡抓住了衣襟,唐舞桐竟不知这个小小的姑娘力气如此之大。她功夫不差,却抵不过颜翡的力气,被她硬生生地拖着按在了御河里。

水顺着口鼻呛进去,压迫人的窒息感将唐舞桐包围,胸口急速起伏,痛苦得难以言说。

就在她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幻影时,桎梏着她的力气却骤然松开。“扑通”一声,有人应声跳入了水中。

唐舞桐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逐渐清明。恰是此时,颜翡突地从水下冒出头,竟是已经绕到了她的跟前。

唐舞桐呛了几口水之后浑身更加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翡转过身背对着她,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扯,进而环在颜翡的脖颈处。

耳畔有脚步声步步逼近,她心尖猛然一跳,回首看去,岸上站了许多人,有侍卫,有宫女,还有……霍雨浩。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面色阴鸷,眸色狠厉,语气中带着化不开的冰霜:“唐舞桐,你放开她!”

唐舞桐怔怔地垂首,只见颜翡已然埋头浸入了水中,而自己的手正钳制着她的头。颜翡挣扎间发出“呜呜”的声音,仿若无助的小兽。

任谁看,都是一副她想要颜翡死的模样。

唐舞桐触电一般松开手:“你信我,不是这样的……”

“这些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纵容你,可这个时候你怎能如此肆意妄为!太让我失望了。”

唐舞桐仰着头望着他的脸,一滴泪砸进御河里,窥不见影踪。

“你不信我,你怎么能不信我……”

一颗心像是被人拿着钝钝的刀生生割开一般,疼到鲜血淋漓。

为了安抚颜翡,霍雨浩下旨令合宫妃嫔齐聚在乾元宫外,当众鞭笞唐舞桐。

天边大片乌云密集,凉风刮得凶猛。唐舞桐被捆在木桩上,手腕处被麻绳勒出了血痕。

那鞭子上带着倒钩,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刮着皮肉翻卷而起。许是心里太难过,唐舞桐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在场嫔妃脸上那或不忍,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最后视线远远地落在窗柩处,她隐约瞧见霍雨浩抱着受了惊的颜翡,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她“嘶”了一声,终是能察觉到疼了。

只是这疼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她已然分不清了。

鞭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血痕一道道增多。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水冲刷掉她身上的血迹,淡淡的红色渗进土里。

唐舞桐知道,霍雨浩如此做并不是因为颜翡这个人,而是她背后,正在边境与羌族厮杀拼命的颜阙,或者说,是这风雨飘摇的大楚江山。

如今,早已不再是彼此只有彼此的那些困顿时光了。他们之间横亘着山与海,怀疑与欺骗。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陷入黑暗前轻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重伤淋雨,唐舞桐的伤口发炎,高烧烧了大半宿。她疼得眉心紧皱,嘴里模模糊糊地呓语,翻来覆去叫的都是一个名字:“雨浩……”

月上中梢时,她烧退醒过来。霍雨浩正站在床榻前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皇帝陛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她讥笑着开口,稍动一下都会连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到钻心。

“当时那么多人在,我若不表个态度,颜家怎么能善罢甘休。”

唐舞桐点头:“多么好的理由,我该为陛下的英明裁决鼓掌的。”

“唐舞桐!你不要无理取闹!”

她猛地起身,跪直身子与他平视:“我无理取闹?霍雨浩,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眼前的我。你看我的脸,我身上的伤痕,哪一道不是因为你而留。我苦受折磨,难道就换回你一句无理取闹?霍雨浩,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起我!”

霍雨浩眸中忽地泛起灼灼的火光,像是要将她燃烧殆尽。唐舞桐毫不退缩,迎着他的目光而上,下一刻却被他猛地推倒在榻上。鞭伤挣开,疼得她浑身像是被针扎一样。

她奋力地推搡着他,霍雨浩抽出腰间的玉带绑住她的手,唇齿近乎噬咬地啃着她的唇,搅得她舌根痛痒至极。

直到苦涩的热泪吞没在舌尖时,霍雨浩被烫得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翻身下床,脚步慌乱地出了门。

唐舞桐咬着牙抹去脸上的泪,动手将混乱中被扯开的纱布重新缠好。半晌,霍雨浩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盘桂花糕。

“方才……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随你,只是折腾了许久你吃些东西吧!”

那桂花糕泛着腾腾热气,在这秋雨过后的夜里格外馨香温暖,让唐舞桐蓦地想起了和霍雨浩的初遇。

那年江北饥荒,人难得饱腹。被逼得急了,竟开始丧心病狂地吃人。唐舞桐和霍雨浩偶然路过村落,被人设计双双跌入深深的地坑中。

霍雨浩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巾,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有些散碎的桂花糕。

“我不喜欢吃甜食,给你吃吧!”

那日阳光斜斜晃入深坑中,笼在他的脸上,眼角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看得入神间,心悄然一动。

回忆戛然而止,唐舞桐捧着桂花糕咬了一口,那曾经的甜意划破时光的长河涌入嘴里。

桂花糕滚在地上,她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我们为何变成了这样……”

“我还是我,那个虽然看着瘦弱却很沉的霍雨浩。”他伸手拥她入怀,声音像是重鼓,一下下敲着她那颗已经布满犹疑尘埃的心,“等颜阙打赢归来,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他们的下场。那些让我们不得安宁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们会像从前一样,春时听雨夏赏莲,秋看枫叶冬赏雪。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尘埃被吹起,唐舞桐一颗心缓缓定住。她埋首在他怀里,贝齿愤恨地咬着他的胸口无声流着泪发泄着。

岁月悠悠而过后,怎么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时光?

作者这篇番外我可是花了不少脑细胞,属于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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