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七点半,天色已暗,即使蒋玲玲在一群人中极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人关注。
“小蒋,昨天和今天真的麻烦你了,现在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太晚不安全。”
这是厉水白天就想说的,他暗示过,但蒋玲玲一直没有想离开的意思,由于他妈的到来,他更加不好对蒋玲玲说这样的像是逐客令的话。
“不要紧的,厉大哥……我昨晚也是这么晚赶来的。”
厉荔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三哥不仁不义吗?享受了她的照顾,等家人一来就要赶她走?不过她挺聪明的,三哥还就吃这套。
“你一个女孩子,走太晚我不放心。”厉水果然说的委婉了许多。
厉妈妈也赞成道:“是啊,玲玲,大城市人多车多的,晚了肯定不安全,要不我跟荔枝送你上出租车吧。”
蒋玲玲知道自己今天是非走不可了,她看了看周围……苏大娘和厉荔是厉水的亲人,他们留下来这很正常,可邢舟和那个叫刘岩的人,如果她不能留下,那他们也应该离开。
“要不我等会和邢舟他们一起走吧。”蒋玲玲笑着对邢舟说,状似征求意见。
刘岩在这里不动声色的围观了这么久,也算是观察出来了,这个叫小蒋的女人很有可能喜欢厉老师,那她就是舟儿的情敌啊!
一股为兄弟捍卫爱情的热血涌上来,刘岩对蒋玲玲说:“我跟舟儿许久没见了,等会他上我家住,我家就在这附近,所以我们不着急。”
刘岩倒是没说瞎话,他家的确在医院附近。
蒋玲玲脸色变了变,她觉得这里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就连平素里很喜欢她的苏大娘也不帮她说话,仅仅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可笑的原因。这种四处受排挤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我送你上车。”
这话竟然是邢舟说出来的,蒋玲玲愣了一下,对上了邢舟的眼,他没有笑,更没有其他表情,可语气倒是诚心实意。
“小舟,让厉荔送小蒋吧,你的膝盖受伤了。”厉水本能的不想让邢舟和蒋玲玲单独见面。
“没事的厉老师,我和刘岩一起,正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了。”邢舟说完掐了刘岩一下。
刘岩福至心灵赶忙接道:“啊是是是,我会搀着邢舟他老人家的,厉老师您放心。”
……
被晾在楼梯口吹冷风的刘岩相当郁闷,说好的是他扶着邢舟送那个小蒋女士,结果他这拐棍下个楼的功夫就被使用者无情的留在了半路。
“刘岩,你不用陪我了,你跟厉老师说一下,就说我回去了,你看完厉老师也早点回吧。”邢舟是这样对他说的。
刘岩来回踱步,看着渐行渐远的邢舟和小蒋,邢舟走路的样子很正常,但刘岩知道他忍了多大的疼痛才装成这样。
他搓着手叹了口气,他的哥们邢舟,恐怕是一头钻进爱情里出不来了。
邢舟面色如水的行走在一盏孤独的路灯下,他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看着前方。相较于邢舟的平静,蒋玲玲可就不怎么好受了。
她把邢舟当作拦路虎,同时也把他看作是打架、穿女装的变态,和这样的一个人单独相处,让她恐惧得反胃,但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没办法反悔,她渐渐与邢舟前后拉开了距离。
他们沿着围墙走,快走到医院出口的时候,邢舟突然停了下来,蒋玲玲没来得及反应,往前一步直接对上了转过身的邢舟。
邢舟在男生里面身高不算高,但对于蒋玲玲来说,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角落,隔着这样的距离,非常具有具有压迫感。
“你……你干什么?”蒋玲玲脑子里循环着邢舟当时揍人的场景,声音都发抖了。
“蒋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邢舟笑了笑,倒是冲淡了些许蒋玲玲的恐惧。
“什么?”
“你喜欢厉水吗?”
蒋玲玲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下意识点头。
“那你知道厉水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吗?”
邢舟声音越是平静,越是理所当然,蒋玲玲就越震惊。他居然不要脸到这样的地步,直接对着她把丢人的丑事无遮无拦的说了出来。
“你……你怎么……”
“怎么这么不要脸?”邢舟替她把话说完,“那蒋小姐在明知道厉水有爱人的情况下还对他百般献殷勤,蒋小姐觉得这样就是要脸了吗?”
邢舟本来不是要这样说的,他起初的目的只是想拜托作为知情者之一的蒋玲玲不要把他和厉水在一起的事情抖到厉水家人面前,但蒋玲玲从头至尾对他表现出的厌恶和恐惧一点一点激怒了他,让他忘了开始的意图。
“但你们是没可能在一起的,即使厉大哥现在被你迷惑了,总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
邢舟没说话,他静静的看着蒋玲玲,等她把话说完。
蒋玲玲以为邢舟是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了,于是稍稍挺起了胸,一种名为底气的东西盈满了她的心头,“对,还有他家里,他们绝对不会接受你的,到时候厉大哥一定会选择家人,而不是你这个穿女人衣服的变态同性恋。”
邢舟笑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却在夜色中被放大。
“那你觉得即使没有我,厉水会选择你吗?蒋玲玲小姐。”一连六个问句,邢舟的语气近乎恶毒,就像电影里面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反派。
“至少我是女人!”蒋玲玲声音抬高,这是邢舟永远比不过的、她最大的筹码,“而你只能靠女装扮女人。”
“真不巧啊,厉水刚好不喜欢女人。”
……
邢舟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对任何一个女性恶语相向过,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对女人恶劣是一种很没品的表现,但看着蒋玲玲落荒而逃的背影,仿佛一口郁结之气随之倾吐而出,邢舟突然生出一种畅快的感觉,就连他背后因为长时间处于黑暗而冒出的冷汗都渐渐消散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在街头,然后挤上了一辆公交,任由自己漫无目的的回到了厉水的家。厉妈妈和荔枝过来了,他该收拾东西了,即使他在蒋玲玲面前表现得既恶毒又无畏,但他依然要顾虑重重。
接下来的两天,邢舟都没出现在医院里,除了那天晚上他给厉水发的一条“我到家了”的短信,就再也没有和厉水联系。厉水几次想给他打电话,但都没有拨出去,因为他妈妈还在。
直到厉水带着他妈和厉荔回到家里,也依然没有看到邢舟。他本来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被他妈看出这里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就索性向她坦白,可当他开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已经变得和最初一样。
邢舟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让两年多来渗透的变化迅速恢复原样,也让他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说辞破碎在喉间。
他想起了前日在病房里,邢舟面对他妈羞愧难当的模样,他的小舟,有时候真是善良细致得让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