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像是坠入冰窟的冷。
宁窃妄恍然惊散,从梦魇里脱离而出,她顿住了呼吸,额上汗光珠点点,良久才平复了心绪。
她回过神来,见自己依旧躺在望却山上、山外阁中。
手中有暖意。
宁窃妄转头一瞧,见到眼前人后,便惊得四肢一僵,五脏六腑连着身上肌肤都剧烈炸开来,头皮发麻,脊尾觉寒。
“醒了?都梦见了什么,我见你可吓得不轻,可是还有何不适之处?”声如风轻又润朗至极,犹如低柔的哄语,教人一颗心都融化了开。
宁窃妄嘴唇翕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后,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到:“上、上尊怎……怎么会在这儿?”
“不鉴没跟你说过?”
宁窃妄还没从梦魇中缓过来,有些迷茫。
尘荒将握着宁窃妄的那只手放回被衾中,为她小心翼翼的掩好了绒衾,又将手抵在她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得令人恍神。
“我这不是才处理完九重天的事,便急急赶来了吗?”
宁窃妄默然,不置一词。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到底梦见了什么?竟怕成那副模样。”
宁窃妄看向他,终是淡淡开口道:“我……梦见了宁致被叛军一箭穿心,还有宁泉……最后跳湖的时候。”
尘荒伸手抚摸着宁窃妄的脸,眸子深不可测,似乎有千言万语,终只是说了一句:“不怕,都过去了,如今有我在。”
宁窃妄蹙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脸颊仍余手心的残温。
宁窃妄:“上尊事务繁忙,就不必将时间耗费在窃妄这个半仙身上了。”
尘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温度,他将手凑到鼻尖去,继而道:“我来看你怎就是耗费时间的事呢?”
“上尊抬爱窃妄了。”
尘荒笑了笑,全然不因宁窃妄这冷淡的客套话而不适。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宁窃妄想着。
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谁都没有再开口。但撑不过一会儿,宁窃妄便感到困意再度袭来。碍于床边有个神一直在看着她,她也不敢这么马马虎虎的睡过去。
良久,宁窃妄听见了一声叹息,只听尘荒轻声道:“睡罢,我在。”
这句话像是有无穷的魔力,意识里明是反抗的,身子却抵不过浓浓困意,颇为不甘的睡去了。
“不鉴。”
待宁窃妄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尘荒又施法让人好好地进入梦乡后,一瞬间脸色不复方才的柔情似水,而是水结成了冰雪三尺,足矣令人胆颤。
门外的不鉴身形一僵,心中自知是逃不过这一劫,便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旋身进了屋内。一进屋,他便朝着尘荒跪下道:“不鉴知错。”
“说说看,错在何处?”尘荒看着宁窃妄的测验,未曾给予不鉴半份余光。
“错在未听上尊之令,擅自行动。”
尘荒皱眉,手指微动,不鉴立即感到了一股窒息感,瞬间血气倒流,脸色涨红,半晌未能吐出一个音来。
“你明知自己犯了错,还要铁了心的不承认?”尘荒终于转过身来,不鉴看到尘荒眼中欲把人凌迟的滔天杀意,尚未开口反驳,心却倏地凉了个透彻。
他不会信他。
从小的情谊,再到过命的交情,他与尘荒之间的所有情谊,竟都被这个女人搅得天翻地覆。
“宁府的请帖,连本尊都为曾收到过。不鉴,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不鉴艰难地笑了一下,放弃了想要为自己辩解的念头。
尘荒收回目光,终是没把不鉴掐死。
“你想说什么,本尊都清楚,但此事还由不得你做主。自去领罚吧,以后就别来山外阁了。”
不鉴咳着缓过了气,他抬头,还是倔强道:“上尊,那个女人迟早会害你的。”说罢,不等尘荒发作,便出了山外阁,回到了九重天。
尘荒没把不鉴的话放眼里,他只是看着宁窃妄安静的睡颜,心疼无比。他的眼角微微泛了红,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抱歉,是我的错,是我又没能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