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美意,阿梁之前也是提过的,此事先不急,再则,择一位心性纯良之人即可。”他手中的力道刚柔并济,再加上肉垫本身就自带按摩效应,周王的头痛有所缓和。
“还有件事,等着你决定。”周王从案几之上拿起一封密函。信的封面写了两个大字“吐蕃”。
李饼看后,知晓原来北境势力猖獗,吐蕃帝国屡次与其血拼,付出惨重代价。现如今,渴望周国能够相助。
“你对这事有何看法,孤记得,桉卿正好在天赋城驻守,不妨派他过去。”周王轻捻着胡须。“孤觉得没有必要派大军浩浩荡荡前往,毕竟路途遥远,我周国的将士也无需轻易出动太多。”
“吐蕃帝国之前多次帮助我国脱险,这次有难,儿臣倒想亲自前去,以表重视。桉栋虽然作战勇猛,但于谋略不及余文。余文于边城驻守,一刻不能离开。若是儿臣能与桉栋同去最好不过,只带部分突击部队和作战部队的战士,还请父王成全。”李饼此时没有兵权,说话自然谨慎些。周王多疑,万一担心有奸臣挑唆,借此联合吐蕃帝国谋反。他又得竭力证明自己尚无二心。
周王大抵听出他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是派人解了楠央的禁足,并告知她不必急着谢恩,而是帮梁殷找出毒草。
楠央解了禁足之后,动用自身能力找出了零陵草。那株草很快被她挖了出来,当然,周遭的植物也损坏了不少。见到梁殷前来查看,俯身行礼,神情满是愧疚。场面有些尴尬,莲儿随即命其他人离开,留她们二人说会话。
“我都听说了。”梁殷示意她起身,“不是你的错,委屈你了这些日子。”
“谢公主,楠央今后不会再跟王爷多言语。”她看着梁殷消瘦了不少,下颔线清晰,与女子的丰腴愈发搭不上边。
“陪我去个地方吧。”梁殷突然眉头一紧,拉着她离去。
刑部走廊里阴冷黑暗,烛光幽幽,叫屈喊冤者不计其数。跟审查司不过一院之隔。楠央不由得感叹,若不是徐有才解围,她恐怕就被关进来了。
“公主,苏将军,就是这儿。”狱卒打开了牢门。
“你退下吧。”梁殷平淡地来了一句。
“这,她可是谋害公主王嗣的凶手……”狱卒生怕出了乱子。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还有公主来这的事不许传出去。”楠央话一出,狱卒瞬间明白了,转身离开。
蓉儿蜷缩在墙角,满身鞭痕,她的十个手指已然变成了血棍,十个指甲片放在狱中桌上的一个托盘里,浅显的指甲上沾染着绿色粉末和着红色的血液。
“你害得本公主失去腹中孩儿,让苏将军蒙受冤屈,现在身陷囹圄,还不肯说吗?”梁殷声音清冽,她伤心多时,大约就剩下麻木了。她上身裹着白色羽毛的披风,金色的护甲上细小的红蓝宝石镶嵌,套入小指。指尖光芒划破狱中的黑暗。单薄的身子看起来不失高贵,一如往日雍容气度。蓉儿看着梁殷,真真是周国最耀眼的明珠。在梁殷面前,周国任何女子都黯然失色。不及梁殷万分之一的明艳。
“奴婢罪孽深重,凭公主处置。”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动一下就觉得疼。然而终究是她铸下大错,几经挣扎,起身跪着。
“你的主子是谁,吴敌还是梁亲王,又或者……你是哪国的细作,费尽心思入宫。”梁殷猜出了几分,试探性地问道。见她不抬头回话,目光移向狱中的天窗。一束光芒照射进来,不知这光曾经打到多少尸体上。
“你不怕死,难道就不为你的家人着想。据莲儿说,你家中还有亲人。你忍心拖他们下水。”梁殷攥紧了拳头,攻心为上,宫女犯错家人必遭受牵连。她真有这么狠心,连累家人一起上路。
“你一心护主,他可有顾着你,还不是狠心将你丢弃。”
“你听好了,若你迟迟不招,等待你的可不是痛快死法。净身之后,将被带去刑场凌迟处死,你的家人会被斩首示众。”梁殷狠话一撂,害死她的孩子,她必然要千百倍地令其偿还。她不喜欢杀戮,可她上过战场,也亲手结束过生命。如今,她不介意多添一条,何况这条命结束得一点都不冤。
“只怕还未到刑场,光是净身,蓉儿姑娘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吧。”楠央也开口了,冷眼瞧着她。蓉儿听到这,顿时一阵作呕,浑身颤抖起来。她可以不顾一切,那她的弟弟妹妹呢?沈文青这几日根本没派人营救,甚至都不曾派人灭口。她的真心终究错付了吗?
“我招,还请公主放过奴婢的家人!奴婢死不足惜!”
蓉儿重重地磕了个头。
梁殷得知真相后,心中五味杂陈。她自认为平时没有苛待一位宫人,认真帮父王打理政事。可受苦的芸芸众生哪能都顾得过来。她转身没再看蓉儿,她更没想到,面上不拘小节,温和开朗的沈文青竟是这般可怖,城府颇深之人。
楠央察觉到梁殷心软了,然她不知该如何劝说。扶着梁殷从大理寺狱出来后,她还是劝梁殷依国法处置,以最惨烈的刑法示众,以儆效尤。
南诏帝国鸿煊殿内,沈文青正在托着脸小憩。室内香炉燃了安神的香料,袅袅飘起,逐渐驱走疲倦。
他不知是怎么了,今日总想睡过去,可一闭眼,眼前总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一袭布衣罗衫,向他跑来。
他心头说不清的淡淡忧愁,许是安逸久了。他的精神不似从前紧绷,所以总有些莫名的感觉。
他忽然看见一朵芙蓉随风摇曳。
芙蓉含露时,秀色波中溢。玉女袭朱裳,重重映皓质。他喃喃道,起身来到院中。
王宫里,奇花异草并不少。唯独芙蓉绽放,独冠群芳,尽显美姿。却不知芙蓉的花语是美艳、贞操、高洁、早熟和夫妇永别的凄苦思念。
沈文青来到院中,一块石头上刻了极隽秀的几行诗句:
晨霞耀丹景,片片明秋日。兰泽多众芳,妍姿不相匹。
青春花姊不同时。凄凉生较迟。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
惊旧事,问长眉。月明仙梦回。凭阑人但觉秋肥,花愁人不知。
莫非梁亲王是惜花之人?他不禁赞叹,王室到底连庭院布景都格外精致。
吴敌跑来,见他看的出神。问他看中了哪朵花,大可命人剪了插在花瓶里。
沈文青派人剪了那朵开得正盛的芙蓉,宫人剪下后,还未来得及装瓶。一阵风吹来,芙蓉花落地,片片花瓣瞬间洒落在地。再无可能修复完整。
沈文青自那日起下旨,宫中不许在种植芙蓉。宫女头间不准佩戴相关的头饰。
李饼与周王商量了许久,还是没能做最终决定。此事非同小可,贸然决定实在太过仓促。待他回去,见梁殷站在窗边出神。心下不解,而梁殷告知他事情的真相和自己打算如何处置的想法。他先是叹息,随后黑衣金线的锦袍长袖一甩,背手转了几圈。
“父王今日与我商议,该派谁去岣国攻打北部边境势力。我想着若我同桉栋前去再好不过。可父王始终不做最后的表态。也不希望出动太多军队。”李饼无奈又无助。
“可惜兵符不在我这,自我有孕起,一切事情都不再过问。”梁殷惆怅不已,发生了太多事,不知不觉忘了自己曾经的风华。如果可以,她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战士,身着铠甲,挽穿云弓,号令三军,与李饼并肩作战,上阵杀敌。
“你现在不用操心这么多,身子要紧。”李饼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父王那边,自有定夺。我若出征,不过是全了两国之间的颜面。”他眼中藏着几分锋利,神情自信而平和。“或许真能帮助他们取胜。”
“我相信你,可刀剑无眼,你此去凶险万分。听闻北境势力猖獗,一到晚间还有豺狼虎豹出没。我怎能不担心。”梁殷抱着他,李饼拥着阿兰的柔软腰肢,他整个猫脸蹭着那丛紫色秀发。
“如今我们不能同房,你还得将养些时日。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父王。我才能放心。”李饼给她掖好了被子。
“别走,若明日你就出征,我又得挨过好些个孤寂的夜。”
李饼刚要离开,梁殷抓住他的袖子。手心还带着黏稠的汗液。李饼只好侧身躺了下来,梁殷靠入他的怀里。像个孩子般胡乱摸着,竭力索取着他猫身上的温度。
李饼看着她娇憨的可爱模样,觉得好笑。“今日父王还说,阿梁你是大度之人,不会阻我纳妾。现在看来,阿梁还未尝够情爱醇美。当真舍得给我纳几房妾室?”
“世间有几个女子愿意共侍一夫,可你是王爷,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妻子。”梁殷樱唇一抿,双眼迷离。李饼被她摸得身上不自在,攥了她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你再这般挑衅,我可得考虑一下,日后你身子好了,该如何讨伐你。”
“随意吧,左右能再得个孩子,平安生产,我受的痛楚也值了。”她其实是惧怕的,但愿上苍保佑,哪怕生子时痛苦一阵,好过丧子时痛彻心扉。
当吐蕃帝国之事在朝堂上公议,众臣自己一致举荐李饼前去。看似举荐,实则包藏祸心。若胜,不过是在他的军功里多添一笔,增色几分。若败,借此弹劾他这个王爷,令他在周王面前失去信任。如果李饼在异地陨落,那正好除了一个隐患,遂了他们的心意。
李饼出征时,金甲光芒万丈。唐刀别在身后,威风凛凛。在他身后,突击部队和作战部队整齐地排成两队,昂首阔步,步伐一致。
余文端着一碗味道刺鼻的汤粉,看上去放了很多酱油和醋,点缀着些许红色辣椒段。
“这是什么?”卿云好奇,伸手摸上隆起的肚子。她已怀胎五个月,还是双生胎。
“你口味偏偏喜辣,可辣吃多了火气大,放点醋和酱调味,应该相当适宜。”余文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好吃,你也尝尝!”卿云夸赞道。
余文继续舀起一勺,看卿云进食进地开心。他脸上舒展了许多。
“委屈你了,边城不比中原,气候干旱,风沙肆虐。作物种类极少,好在大师兄今天经水路运来些海货。晚上命个厨艺精湛的厨子烹了,这顿就先凑合吧。”
“我何尝在意过这些?孕妇大多反应强烈吃不下,偏偏我前三个月一点反应都没有,饮食没受丝毫影响。到了第四个月才显怀。能吃得下东西就很好了。再说,只要东西味道够好,食材什么的我也不在乎。进补多了可能适得其反。”
她知道,余文觉得边城荒凉,没法给她腹中孩子弄些好吃的,怕亏了她们。所以,得让他宽心。
“你身子逐渐明显,怕是怎么都瞒不住了。”余文担忧,梁殷公主和王爷的孩子已经遇害了。万一事后,他们再对卿云发难。那对他而言,将是致命的打击。
“那些人心怀不轨,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我们小心防着就是了。”卿云坚定地看着他。
“我武功虽然不高,但今后若逢不测,我会拼了命护你和两个孩子周全。”余文愤愤地说道。
“其实我本想着,让你回旧都,由师太照顾。可你月份大了,在路上多有不便。”余文还是说了出来。
“我不走,我们夫妻荣辱与共。何况,孩子出生时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卿云一口回绝道。
“好,不说这些了,趁热都吃了。”余文一口一口地喂着卿云。卿云吃完后,他又扶她在院中走了走。而他没想到,院中此时落了两个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人光芒万丈,看到卿云的孕态,百感交集。
“王爷。”余文欣喜道,赶忙对着他行礼。一旁的卿云盈盈福身,隆起的腹部越发突出。李饼急忙向前阻止。金甲的光芒格外耀眼,额间发冠光彩夺目。
“几个月不见,怎么生分了。卿云还怀着孩子,快起来。”李饼心中抽动了下,若是他和梁殷的孩子还在,从月份来算,差不多也是这么大了。
“王爷,就算周国发兵,此战胜负难料。”余文派人扶卿云回屋,跟李饼和桉栋说起军事来。
“王爷,按时辰算,突击部队和精锐部队走了一半路程。我们也需快些动身了。”桉栋提醒道。
“好,那我们动身吧。”
“之前我来边城,余文就告诉我,卿云有孕之事不可让太多人知晓。所以一直瞒着你。”桉栋解释道。
“他想得细致,若我有他半分心细,阿梁和那个孩子也不至于……”李饼略微伤神,说到底,余文卿云彼此真心相爱,比他和梁殷感情稳定多了。
“王爷,别太难过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能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我此去不求建功立业,能帮到吐蕃帝国一分也是好的。”
“桉栋,听闻你还挑选了不少轻功好的士兵训练,扩充突击部队的人员。想来你这几个月大有长进。”李饼第一次听到桉栋安慰他。前些年,桉栋被突厥帝国军师俘虏,还是李饼宽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他的心性比先前平和多了。
“王爷,你可别这么说。我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莽撞了。论武功,论谋略,我还需要好好苦学呢。”桉栋加快了速度,前面就是吐蕃帝国边境了。
转景——吐蕃帝国境内,
“看,那是吐蕃帝国的左将军!”桉栋一眼就发现了他。
待他们落地,左岸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昱王殿下,桉将军,多谢两位前来相助。”
“哪里,左将军客气了。不过,还是叫我以前的称呼更为亲切。”李饼谦逊地说道。
“许久未见,不成想李将军已经是周国的昱王了。将军先前的谋略,左岸佩服不已。这次有幸作战,定当助我国大胜!”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李饼和桉栋去营帐商议。
“据说他们号称突厥帝国,部落中还有人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士兵个个体型高大,身材魁梧,力敌千钧。为首的那个叫做冒镡。此人生的魁梧,长相凶残,作战勇猛,屡次致我军惨败。”左岸将所知情况道出。
“吐蕃帝国多山路,崎岖不平,地势险要之地又难以设伏。他们是怎么取胜的?”桉栋看着地形图不解,一头雾水。
“也许,他们攻势迅猛,加之吐蕃帝国边境风沙四起,正好做了掩护。”李饼冷静地分析道,吐蕃帝国北部与边城有些相似,余文方才也是跟他讨论过二者地形。突厥帝国久居于此,想来懂得如何排兵布阵,可攻可守。
却说第一次交战时,李饼清楚得瞧见冒镡生着一丛茂密胡子,脸部肥肉堆积,面部狰狞,眼如铜铃,目光凶狠,好比猎人看待猎物时的眼神。鼻梁还有一道狭长的疤痕,想来是被人拿刀砍过。他身着半边动物皮毛貂衣,露出好大一片臂膀,背一副流星锤,腰间还配两把弯刀。他身后的士兵分成三排,目测只有几十个。站姿随意,有的赤裸半身,个个皮肤粗糙,长相粗鄙,好奇地打量着加入吐蕃帝国的周军。
“呦呵!今日还有生面孔!想来你们吐蕃帝国无人可用,又从哪找来的鲁弱?”等他说完,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可恶!你们这群蛮夷之辈,竟敢取笑我们!等下,定杀你个片甲不留!”桉栋凌空展翼,手中青色钢刀泛着凛凛寒光,大漠红日照耀着他的修长身姿,茫茫沙海上赫然投出一抹别样身影。
“等下定会砍断你的翅膀,让你变成秃鸟,哈哈哈!”
冒镡面对桉栋,毫无惧意,反倒是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他吞了口水,纵身一跃,冲锋在前。
战场厮杀声一片,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相继传来。
李饼抽出唐刀与冒镡交手,那冒镡虽用钢刀,臂力竟然比使用双斧的阴子骞还要霸道,可以说是天生神力。难道真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人?
“你个鲁弱,个头还不及我高,还是趁早认输吧!”
他又加大了力气,李饼的唐刀发出金光。
他又加大了力气,李饼的刀法精妙道道银白剑光皆是凌厉肃杀。
手中唐刀此刻也被磨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怎么会这样?”一个精锐战士费了好半天劲才搞定一个突厥士兵。而他还没来得及歇息,那突厥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似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向他跑来。
咻,一枚飞镖刺入那突厥士兵的胸膛,瞬间鲜血四溅,一声重重地倒地之声袭来。那突厥士兵竟然全身陷进了沙海之中。
“是侦查部队!”刚刚发射出飞镖的精锐战士一惊。
“多谢这位兄弟。”那位精锐战士感激道。
“没事,多加小心。”二人又继续投入战斗。
“可恶,滚开啊!”桉栋好不容易借助空中力量干掉了几个敌军。却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秃鹰,发了疯地向他袭来。那秃鹰巧妙躲开他的攻击,与他周旋。他红色的抹额随风飘动,时不时有沙子迷眼。还要小心面前的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