靺鞨帝国,一个神秘的国度。百年来,不管周边国家有无战乱,它始终不参与,不干涉,也不做出任何的表态。
不知是从第几代国君起,又是经历了哪些内忧外患,它才稳定到如今这般局面。
世人皆传,靺鞨帝国,商户可谓多半是盛产奇珍异宝,引得各国都争先预购。赚尽了数不尽的优厚利润。但若与突厥帝国相比,算不上是国富民强。虽说常年没有战乱,民生较为稳定。奈何土地着实不如大周优沃,所生产的谷物果蔬需因地因时仔细考量。
此刻,靺鞨帝国王宫。白色玉石铺造的地面闪耀着冰冷的光芒,殿内矗立着做工精湛的保湿器,潺潺流水声,悦耳动听,袅袅升起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华美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紧闭,玉石堆砌的墙壁威严高大。
红黑相间的羽衣逶迤拖地,象征着身份高贵的祥云图案镶嵌其中。满目绚烂,如同颜色鲜艳的曼珠沙华,绽放得异常夺目。手持琼浆玉液,扶案而倚,紫发如瀑倾泻。
案几与地面一样冰冷入骨,修长的手臂洁白无瑕,从锦袖中悄然伸出。手如柔荑,指若削葱根,甲似笋尖。刹那间,她猛地扬起玉颈,万千青丝如遇狂风摇曳;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起弧度,娇艳欲滴,狠戾而不失阴柔。
“主上!”墨羽心下一惊,他此刻正被双手环颈,女性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在他的怀里的那位,迷离的眼光,似一汪春水,碧波荡漾。
“你自小被哥哥带在身边,却从未让人见到你的容貌,就算是我,也不行吗?”女子刚伸手碰上那层面纱。却被另一只手无情地推开。
“莫非,你也跟哥哥一样,变幻莫测。却只是想来捉弄我?”语气逐渐变得急切而愤怒,一滴泪就此滚烫落到了地面。
“主上,切莫再伤心了。”墨羽拭去即将落下的珍珠。黑色的面纱突然动了一下,“大周最近要普天同庆了。有什么值得庆贺的?难道是周王已…”她瞳仁一紧,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那位公主,”墨羽打断了她,刚要说下去,却又听到——“是哪个人敢对她动手并且成功,我倒是很好奇。”她嫣然一笑,语气滑稽。
“主上!”墨羽无奈地答道“这是桩天造地设的美谈,那位公主不用待字闺中了!”
“这便是你说的要事,不过我可不会给她任何的贺礼。”语气中透着不屑,身体始终没有脱离那玄衣所在之处。
“只怕南诏帝国那边要坐不住了,梁殷的堂兄虽是个庸才,可他身边那位——”女子挑眉,神色闪过一抹阴鸷。
“不错,今后那位公主,和他的夫君,能不能相敬如宾,就不得而知了。”
(转景)大周皇宫殿内——
“大将军料的不错,适逢二位师傅撞见,我跟卿云。”余文无奈道。
“不早了,我们得快些洗漱,也不枉他们留了这灯。”
“好。”
翌日,当余文告知其他几位兄弟,竟被三人围了起来,缠着问了一堆。
李饼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茶有些烫手,他不紧不慢地旋转杯盖缓着,袅袅热气腾腾升起。伴随着几位的追问,余文说起了些往事。待他说完,几位还是把他围着,依旧想追问些什么。
“咳咳——”李饼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手中的茶到底是没凉下来。
面前的几位这才拉回到了现实。余文一脸感激地看向他。
“将军和余军师肯定还有要事相商,我们就等着吃酒吧。”
桉栋瞬间懂了,最先讲了出来。
李饼把茶放下。面前的余文,是他多年的至交,如今就要做他妹婿了。
待几位散去,李饼跟余文商讨了些事宜。譬如,秦谡先生和梓燕师太素来都喜欢些物件,聘礼规格如何。
余文花几日筹备了彩礼,按照礼仪,向玄武门的二位长老提亲。
秦谡和梓燕深知余文品行,为卿云能得此夫君欣慰不已。
“那晚我与余文在一处别院相约,院内有一秋千,鲜有人来此处。我们坐在那里说了好些话,待到离去,才知道两位师傅在此恭候多时了。”卿云低下头,心中仍是窃喜。
楠央掩口而笑,从小看到大的师妹聊起风月来,竟如此开窍。
“师姐,你今日怎得空出来了,莫不用当值?”卿云疑惑道。
“那位老爷爷放我几日假,我就跟师父一起回来了。”楠央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卿云就要嫁人了,我可得给你好好妆扮。”
“谢谢师姐。”卿云嫣然一笑,面若桃花。
而演武堂内,李饼,余文,秦谡,听到此处,不由得各相视一笑。正要继续商讨事宜,忽听门外一熟悉的声音响起。
“圣上有旨,玄武门听旨——”
三人推门而出,卿云和楠央及其他人等已然跪下。秦谡疾步跪在最前面,李饼和余文在他左右两侧各跪下。
那来俊臣虽有些年纪,却是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然而,圣旨读到一半,众人大惊。李饼更是身子一颤,双手紧抓着地面。
“李将军,骁勇善战,御敌有方。屡次收复失地,为开辟我大周之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其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为逸群之才。得此良将,乃我大周之幸事。公主梁殷,温懿恭淑,柔明毓德,特着与之婚配。李将军,余军师同日举办……”
来俊臣再说了些什么,李饼没有去听。
经久沙场这么些年,自己的战功赫赫换来了如此殊荣。
他脑子嗡地一下乱了,若不是余文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的手掌只怕会陷进去。
待来俊臣宣完,秦谡起身接旨,李饼依旧愣在原地。
“大将军,”余文扶着他起身。身后的卿云和楠央芳容暗藏了几分着急。而其他弟子皆是小声议论纷纷,楠央狠狠地剜了他们几眼,才匆匆继续各自的差事。
常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因长安城是大周新都,流民近日大量涌入。周王听闻,只得开仓放粮。而梁殷为父分忧,主动请求去安抚这些流民。
她安排搭建了几个粥棚,即使这样,流民数量只增不减。
而每日也总有人为了获得一口粮食而争得面红耳赤。
若不是卫兵在此震慑,只怕真有人打的头破血流。
“别急,都别挤了!”几个卫兵试图劝退蜂蛹而至的人群。
梁殷望着眼前的人头攒动,局面如此混乱,再这样下去,问题不会得到解决,反而更加严重。
她灵机一动,紫色水袖轻轻拂起,身边侍女随即向前,玉手附侍女耳畔,言语了几句。侍女点了点头,走向手拿锣器的一名卫兵。
“滚!让我过去!”人群的躁动越发明显,怨声骂声相继传来。
“砰砰砰”三声锣响,声声刺耳,面前的躁动骤然停了下来。
“诸位,”梁殷起身,带着王室贵胄不可逾越的高贵,每一步都那么从容优雅。尽显一国之女的典范。
她来到离民众近些的地方,高声道:
“你们饱受战乱,尝尽颠沛流离之苦,王室不会放任不管!”
“而你们此刻却在都城的土地上,为了口粮,做如此争执,我大周的子民都是如此面目吗?”人群中有不少人低下了头,有妇人面露羞愧,尚且年幼的孩童怯怯地看着,鬓毛已衰的人老泪纵横。
“自即日起,”梁殷提高声调,“每人排队领取口粮,每人只能领取一份,不得替别人领取。”
“从现在起,列成三队,老人一队,孩童一队,妇人及青壮一队。若有不从者,按律法处置。”
人群瞬间从了,卫兵退后。一时井然有序,再无人争执。
“啪啪啪——”
突然凭空响起三声清脆响亮的掌声。
梁殷回头看到此人面如冠玉,眉如墨画,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秀雅的身材。衣服是紫黑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身披墨黑的的上好貂皮,袍内露出紫黑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早就听闻梁公主仁民爱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那人手持翡翠折扇,金玉丝线攒成坠,青鬼獠牙铺扇面,上好的檀香,似那仙蝶空中来,摇开万树千花香。
“在下沈文青,见过公主殿下——”
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道响起。
“簌”的一声响,折扇又回到原本的模样,那惹人嫌的恶鬼也被收拢回扇。
沈文青?
梁殷只觉得这名字陌生的打紧,大概是到宫中不久的新人吧。
“沈大人有事直说即可。”梁殷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这眼前人,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绯袍,佩银鱼袋;六品以下绿袍,无鱼袋。官吏有职务高而品级低的,仍按照原品服色。如任宰相而不到三品的,其官衔中必带“赐紫金鱼袋”的字样;而这位年轻人似乎已满正三品,此般年纪就身居高位,看来是个角色,亦或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
“那属下便开门见山了,”沈文青作手一揖,“圣上命您速速回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什么要事?”梁殷眉眼一挑。
沈文青微微皱了眉,想要说什么,断在嘴边,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着,一会儿看向别处,好一会儿才说,好生为难的模样,道:“恕属下不能言,还请公主自视。”
待梁殷回宫,见宫人大多行色匆匆,像是在操办些什么,见了自己也比平日更加恭顺。便托侍女前去打听,惊闻此事,速速跑去周王行宫。
“父王!”她气喘吁吁,头上的金冠也因跑得捉急,有些歪了。
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紫衣,闯入他的心田。
不等她开口,周王打开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匣子,里面的首饰精美华丽。
“这是你未出生前你母后留给你的。她说,倘若是个女孩,将来必定要嫁夫君的,现在都归你了。”
梁殷看着面前皓首苍髯的君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听宫人说,母后是难产而亡。所以,她从来不在父王面前提起母后。
“无事,阿梁现在想哭就哭吧,可别在出嫁那日哭了。”
“父王……”她一头扎进了那个怀抱,周王怜爱地拍着她。
“儿臣不孝,常年在外求学,在父王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
“可父王定下这门亲事,李饼他,他会答应吗?”梁殷心里清楚,李饼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人。
“阿梁放心,圣旨已下。”
“何况,嫁给他,总比远嫁和亲要好。”
“父王费心了,儿臣近日定会多陪着父王。”梁殷抹了眼泪,继续伏在他的膝上。
成婚的吉日将近,大周王宫内,处处用大红绸缎装饰外墙。宫人每日来去都按要求放置相应的物件,按时打扫院落。公主和驸马新房布置的也是极为用心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数不清地铺在了床垫底下。囍字贴在了墙面上,窗户上,每每路过,都能感受到喜庆的气息。
到了成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有几处屋内早已点了灯。
一位老嬷嬷帮卿云穿好了喜服,两个侍女立刻按照楠央的要求帮她梳妆。
“好了好了,脂粉就涂这些吧,别太浓了。”楠央退后,端详着卿云的妆容。
“苏将军,作为新娘娘家长姊,落轿时需得在左侧扶着,毕竟今日是要面圣的。”卿云身边的嬷嬷说道。
“多谢嬷嬷提点,待会嬷嬷歇了,就去领赏金吧。”楠央有礼貌地回了一句。
“是,老奴先行告退了。”
待她走后,楠央找理由一并打发了两个侍女。
“可算是走了,师姐,你可知这几日快被她絮叨腻了。”卿云松了口气。
“她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那些繁琐的礼仪,想怎么提就怎么提。我们也不好回绝。”楠央帮卿云理了理发梢。
“我只是嫁了个军师。又不是嫁给王室。”
“话虽如此,圣旨赐婚,确实是要面圣,以谢天恩的。”
“你且宽心,今日有我在场,定不会乱了排场。何况面圣后,你和余文就不需要再去别处了。”
另一厢,梁殷也正在梳妆。金线绣着祥瑞的图案映衬出喜服的华贵,逶迤拖地大红色长裙正被宫人打理着。手戴金色的镶嵌红宝石的镯子,凤髻雾鬓透着花香的芬芳:黛眉正被一画笔轻轻勾勒出轮廓。朱唇沾染了口脂的颜色,更显娇艳。
“莲儿。”梁殷闭上眼睛,此刻正有宫女梳理她蝶翼般的睫毛。侍女上前,盈盈福身。
“公主,有何事吩咐?”
“驸马几时来迎接我?”
“公主,时辰还早呢。今日礼仪颇多,这会只需安心梳妆。”
而攰海城高处的城楼上,卓旻挨个打量着部队的士兵。
“都记好了,待会乐声响起,你们就带面前的篮子飞到空中,切记每处都洒到。”
“是!”五名战士齐声道。
乐声响起,一瞬间,整个攰海城都轰动了。寻常的百姓皆是出门观望。而那日的流民们也好奇地相继而望。
“将军,恭喜了。”“余文,同喜同喜。”余文回礼道。
此刻他们二人各骑着一匹麒麟兽。那可是大周国长安城处进贡,由桉栋亲自看护送来的祥瑞之兽。此种兽类看似难驯,实则性子温顺,极好接触。
“唉呀唉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呐。”沈文青笑脸吟吟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扇着,“你说是吧,吴敌?”
那个被叫作吴敌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也充斥着藏不住的憎恶。
“哦哟,这又是怎么了?”
眉目上挑,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只是青绿的双眸似乎更加幽暗深邃。
“瞧你这脸给拧巴的跟那苦瓜似的。”
“唉——”
无奈叹气之下,沈文青拍拍吴敌宽大的肩膀,“这大红大紫的新婚之宴,周王特地开放宵禁,接下来还有你最喜欢的清酒,有何不悦之?”
吴敌缄默无言,但视线终是从大殿之上消极脱落。
“抱歉老沈,又让你担心了。”
“嘛,今天怎么不说我絮絮叨叨啦?”沈文青眼波噙的是煞人的冷,正如一柄寒潭醒过的刀,嘴角勾勒着阴恻恻的笑容。
“老沈,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让我怪闹心的……”
见吴敌闷闷不乐沈文青便不再打趣,只是双眼凝视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老沈。”他倏地停止沉思,沉声唤。对面人指腹习惯性摩挲短刀横鳞,平嗓回道:“嗯。”
“……我都没说完你嗯什么啊?”
显然,吴敌对于沈文青的敷衍十分不满。
对面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沈文青又是一顿连哄带骗,见吴敌怒目切齿还生着闷气,只觉得好生可笑,“哦,还生气呢。”他先是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侧腕假意收刀,“看来今夜的傩戏又只能我一个人自得其乐了。”
傩戏?吴敌听此睫尖胡乱颤着眼里闪过一道亢奋之光,“好,那你不许食言。”
“沈某必定徒木为信。”遽然开扇,忽现青龙狂啸,翻滚在汹涌澎湃的碧涛之上,穿梭于险峻的山峰之间,栩栩如生,好似即将腾云驾雾从扇中掠过,一飞冲天。
“快看天上!”一个孩童蹦蹦跳跳手指蓝天。
“是糖果!”“还有喜饼!”洒落食物之后,片片花瓣随风飞舞。
人群霎时惊喜万分。因为数量足够,每个人都分到一些,并未发生抢夺争执。
二位新郎行至王宫,文武百官都争先表示祝贺。